肖清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向上挑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她那张常年缺乏情绪波动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她身体微微前倾，交叠的双手分开了些，指尖轻轻点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
“你不惊讶。”她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平直，却带着洞悉的锐利，“你并不意外我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解析唐郁时每一寸表情下的代码，“你甚至……在试探我的反应？”
她停顿了一秒，似乎在快速检索逻辑链条，随即抛出了更核心的推断：“你知道了？关于我和那个……系统？”
唐郁时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心态顿时平稳下来，话题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动摇。
她没有直接回答肖清的追问，只是放松了身体，姿态优雅地向前走了两步，更靠近那张冰冷的办公桌，声音轻缓，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肖清阿姨，”她微微歪了歪头，眼神清亮坦荡，“您觉得，在这个地方，真的只有您一个人，可以对别人了如指掌吗？”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点狡黠的意味，“您能看透的东西，未必别人就不能察觉一二。毕竟……不是只有您拥有穿透表象的‘眼睛’，不是吗？”
她巧妙地避开了“系统”这个具体指代，却用“眼睛”这个隐喻，精准地回应了肖清关于“察觉”的试探。她站在那里，骄矜而笃定，仿佛手握一张无形的底牌。
肖清沉默地看着她。办公室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窗外研究院园林的绿意被厚厚的单向玻璃过滤成一片模糊的灰绿背景板。几秒钟后，肖清忽然从那张冷硬的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绕过办公桌，径直走到唐郁时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最细微的倒影。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纯粹观察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唐郁时的脸，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再到那微微抿着的、带着骄矜弧度的唇。
那目光专注得如同在扫描一件稀有的实验样本，带着冰冷的剖析，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探究。
这种过近的距离和过于专注的凝视带来无形的压力，唐郁时微微蹙了下眉，正欲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肖清却有了动作。
她没有如往常般用数据化的语言进行评判，反而抬起手，那只惯于操控精密仪器、翻阅厚重文献的手近乎生疏的温和，轻轻落在了唐郁时的肩头。力道不重，甚至带着点犹豫的试探。
“你真的很像你妈妈，”肖清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平直的调子，但似乎被这近距离的空气晕染得低沉了些许，少了几分实验室里的冰冷。她看着唐郁时骤然睁大的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浅淡的、如同数据流闪过的复杂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其确切含义。
“虽然，”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目前为止，还未能让我败下阵来。” 她的目光在唐郁时脸上又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某个结论，随即，那线条冷峻的唇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几乎难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意味：
“但假以时日，我恐怕……再也没办法用之前那种态度对待你了。” 这像是一句冰冷的预言，又像是一种奇特的认可。
唐郁时的心跳漏了一拍。肖清话语里那份隐含的“特殊对待”的意味，以及那只落在肩头、带着生涩温度的手，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掌控感。
几乎就在肖清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没有任何犹豫，骄矜的面容上绽开一个明亮又带着点野性的笑容。
她抬起手，动作快如闪电，却不是推开肩上的手，而是精准地反手一扣，紧紧握住了肖清落在她肩头的手腕！那纤细却蕴含力量的手指如同最坚固的镣铐，瞬间锁定了目标。
肖清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有如此直接的反制。就在她这零点几秒的迟滞间，唐郁时腰身发力，脚下步伐错动，借着肖清自身重心微微前倾的态势，猛然一个旋身，同时手臂发力向自己身侧一拉！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格斗技巧的利落感。
天旋地转只在刹那。
肖清只觉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手腕传来，身体重心瞬间被带偏。她反应极快，试图稳住身形，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觉得眼前景物一晃，后背已轻轻撞上冰凉的金属办公桌边缘，而唐郁时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围栏，已将她圈在了办公桌与她温热的身体之间。
地位瞬间调转！
唐郁时微微低头，看着被自己圈在臂弯与办公桌之间、近在咫尺的肖清。那张总是冷静无波、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脸上，此刻清晰地映出了瞬间的愕然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被绝对力量压制后的空白。
唐郁时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肖清纤长眼睫因这变故而微微颤动的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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