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你怎么……”
她的话没能说完。唐郁时一步跨进门内,反手关上门,然后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她。
那拥抱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专注和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和嘱托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过去。
齐攸宁被她抱得有些发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好友身体细微的颤抖,以及那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的情绪。
“宁宁,”唐郁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你听好。如果……如果明天早上,你睡醒之后,站在你面前的‘我’,不再是我……”
她顿了顿,在积蓄勇气,或者是在寻找表达方式。
齐攸宁能感觉到她胸腔的震动,和那拂过耳畔的、温热而急促的气息。
“那么,今晚我跟你说的一切,每一个字,你都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那个‘我’!”唐郁时的语气近乎恳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齐攸宁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迷茫和不安如同潮水般涌上。
她不明白唐郁时在说什么,什么“不是我”,什么“她”?
但她从好友异乎寻常的态度和话语中,嗅到了某种危险而不祥的气息。
“好……你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被惊醒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唐郁时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从这具温暖的身体里汲取最后的力量和勇气。
她凑到齐攸宁的耳边,将声音放得更轻,更缓,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对方的记忆里:
“把艺术当成辅修,向阿姨低头,去学经管。”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齐攸宁的心上,“就当是帮我,好吗?”
齐攸宁彻底愣住了。
她知道唐郁时清楚自己对艺术的喜爱,也清楚她与母亲齐茵在专业选择上的僵持。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还是以这样一种托付的方式?
“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不理解。
唐郁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仿佛这是最后的告别。
然后,继续在她耳边低语,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重若千钧:
“有时候,我不是我。”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齐攸宁混沌的脑海中炸开。“我不会把性别放在嘴边,不会一直跟你说女人就要如何如何,也不会……追着别的男人跑。齐攸宁,我更不会因为别人的感动而感动。”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深刻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你要分清楚,”她一字一顿地说,“哪个才是我。”
“要给你自己,争一个适合你的结局。你永远属于你。”声音里带着深切的期望,还有悲凉:
“但要想抓住自己的命,就要先抓住权利。”
而早上。
齐攸宁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阳台栏杆前。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她单薄的睡衣,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只是静静地站着,眺望着远处城市模糊的灯火轮廓。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夜唐郁时那些颠三倒四、却又无比郑重的话语,以及今天早上醒来后,见到那个笑容甜美、言谈举止却莫名透着一股陈腐气息的“唐郁时”时,心底骤然升起的那股寒意与了然。
她记得今天,是唐郁时十八岁的生日。
她醒来后,看到的那个“唐郁时”,又变回了以前见过的那种,会拉着她的手,用那种软绵绵的、带着点娇嗔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们女孩子嘛,就是要温柔娴淑,以后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理”的那种人。
那种曾经让她觉得熟悉,却又隐隐感到隔阂的“唐郁时”。
但就在那一刻,站在生日宴喧嚣的背景音里,看着那个“唐郁时”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家长辈和同龄人之间,说着那些符合“唐家大小姐”身份的、无可挑剔的场面话时,齐攸宁的心却如同被冰水浸过一般,骤然清醒。
她突然就能够分清楚了。
清晰,毫无障碍地分清楚了。
她知道,昨天夜里,那个用力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那些清醒到近乎冷酷的话语的唐郁时,是真的唐郁时。
即使在此之后漫长的日子里,她更多的时候,一直在面对这个说着类似女德规训、追逐着并不值得的男性目光的“唐郁时”;但她心里也如明镜一般,格外清楚——只有昨天晚上的唐郁时,是真的唐郁时。
那个理智、清醒、洞察一切,甚至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唐郁时,才是她认识的、唯一认可的挚友。
为了这万无一失的“分辨”,为了那晚唐郁时近乎遗言般的嘱托,唐郁时把她推上了她并不那么热爱的经管专业。
而相对应的,是她自己的妥协,换来了唐瑜阿姨的绝不让步,以强势的态度,逼迫那个假的、试图选择更“轻松”或更“符合闺秀”专业的“唐郁时”,也一同踏入了经管这条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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