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死了。
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梅林中炸开。曹安扶着梅树喘气，手里的信纸在夜风中哗啦作响，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
楚宁冲过去接过信。信纸皱巴巴的，沾着暗红的污渍——是血。字迹潦草，只有短短几行：
“戊时三刻，织造衙门。李大人遇刺，身中七刀，当场毙命。刺客逃逸，现场留此信。”
没有落款，但信纸是苏州织造衙门的公文纸。楚宁的手在发抖。李煦，苏州织造，康熙的亲信，曹寅的妹夫，也是寅三的七家之一。他怎么会突然遇刺？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曹安。
“昨天……昨天夜里。”曹安的声音在颤抖，“送信的是李大人身边的亲随，他拼死冲出重围，跑到漕帮据点报信。但……但刚到就断气了。”
“重围？什么重围？”
“苏州织造衙门被围了。”曹安眼神惊恐，“是官兵，但穿的不是苏州守军的号衣。他们把衙门围得水泄不通，说是……说是查走私。”
查走私？在这个节骨眼上？
楚宁脑中飞速转动。李煦是寅三的人，但也是康熙的人。如果康熙知道寅三的事，要清理门户，确实可能拿李煦开刀。但用这种方式——夜间突袭，当场刺杀？
不像康熙的风格。康熙要杀一个臣子，不会用这种江湖手段。
“四爷知道吗？”她问。
曹安摇头：“还不知道。信是直接送到我手里的，送信的人说……说不能让四爷知道。”
不能让胤禛知道？楚宁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走，去见四爷。”她转身就走。
“不行！”曹安拦住她，“宁姑娘，这件事……这件事可能和四爷有关。”
楚宁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曹安的眼神闪烁，声音压得很低：“李大人死前，正在查一件事——查年家和四爷的交易。他查到了一些东西，正要上报皇上……然后就出事了。”
所以李煦是因为查胤禛和年家的交易而被灭口的？楚宁想起胤禛信里的话：“江南是朝廷的命脉，不能乱，也不能被任何一方掌控。”如果李煦要揭露这个交易，确实会成为胤禛的障碍。
但胤禛会这么急吗？在李煦即将上报的时候杀人灭口？
“还有，”曹安从怀里又掏出一件东西——是半块玉珏，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这是在李大人手里发现的。他死时紧紧攥着这个。”
楚宁接过玉珏。玉质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玉。断裂处很新，而且……她忽然发现，玉珏的纹路有些眼熟。
“这是……”
“这是进出皇宫的腰牌。”曹安的声音在发抖，“而且是……乾清宫的腰牌。”
乾清宫。康熙的寝宫。
楚宁如遭雷击。李煦死时攥着乾清宫的腰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刺客可能是宫里的人？还是……李煦在暗示，杀他的人，和乾清宫有关？
“这件事不能告诉四爷。”曹安抓住楚宁的手臂，“至少现在不能。我们要查清楚……”
“查什么？”一个声音从梅林外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胤禛站在月洞门下，脸色冷峻如霜。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手按在刀柄上。
曹安的脸色瞬间惨白。楚宁的心沉到了底。
胤禛走进梅林，目光扫过曹安手中的信，又看了看楚宁手里的玉珏。他的眼神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下藏着风暴。
“李煦死了？”他问。
曹安扑通一声跪下：“四爷……四爷恕罪……”
“我问你，李煦是不是死了？”胤禛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是……”曹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胤禛沉默了片刻。梅林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夜风吹过枯枝的声音。
“怎么死的？”他问。
“遇刺……在织造衙门……”曹安颤抖着把事情说了一遍，但隐去了李煦查交易的事，也隐去了那半块腰牌。
楚宁握紧了手中的玉珏，没有吭声。
胤禛听完，走到曹安面前，俯身捡起地上的信纸。他看得很仔细，每一个字都看了很久。
“送信的人呢？”他问。
“死了……”曹安说，“到漕帮据点就断气了。”
“尸体在哪儿？”
“还在据点……属下让人看着。”
胤禛直起身，对身后的侍卫说：“去，把尸体和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带来。记住，要秘密行事。”
侍卫领命而去。胤禛这才看向楚宁：“你手里拿的什么？”
楚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玉珏递了过去。
胤禛接过，对着月光看了看。他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乾清宫的腰牌。”他缓缓道，“李煦临死还想着告御状吗？”
这话说得很奇怪。楚宁看着他：“四爷不觉得这腰牌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胤禛反问。
“李大人死时攥着这个，可能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什么？暗示杀他的人是宫里的人？”胤禛冷笑，“楚宁，你知道乾清宫每天进出多少人吗？侍卫、太监、宫女、太医、还有递折子的官员……光凭半块腰牌，能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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