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的“利和堂”茶楼刚上灯,二楼的八仙桌就被占了大半。林啸叼着烟卷,手指敲着桌面,看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三十多个精壮汉子堵在茶楼门口,为首的刀疤脸正用钢管戳着门柱,铁锈混着木屑簌簌往下掉。
“陈虎这是来讲数,还是来踩场?”账房先生抱着算盘往后缩,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却没算清一笔账:昨天刚运来的三十箱洋酒,今早发现箱底全被捅了窟窿,淋透了的标签糊在木板上,像一张张哭花的脸。
林啸把烟蒂摁在茶盏里,碧螺春的热气裹着尼古丁味漫开来:“他要的‘码头管理费’从三成涨到五成,这哪是讲数,是抢钱。”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当票——三年前陈虎带人砸了他的仓库,他当掉祖传的玉佩才凑够赔给商户的钱。
楼梯“吱呀”一声晃,叶辰端着两盏茶上来,茶盏在托盘里稳如磐石。他瞥了眼楼下,刀疤脸正一脚踹翻街边的水果摊,烂橘子滚到茶楼门槛边,像淌了一地血。
“他带的人里,三个是上周在码头被开除的搬运工,”叶辰把茶放在林啸面前,“还有两个身上带着伤,绷带渗着血——估计是昨天抢地盘时跟‘联兴’的人干的。”
林啸呷了口茶,茶梗在水中竖起来:“你查得倒细。”
“刚才去后巷倒茶渣,听见他们骂骂咧咧,说陈虎答应事成之后,让他们去接管咱们的仓库。”叶辰放下托盘,袖口滑下来,露出腕上的淤青——今早他去仓库盘点,被埋伏在巷子里的人用铁链子抽了一下,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楼下突然爆发出哄笑,刀疤脸举着钢管指向二楼,唾沫星子溅在“利和堂”的金字招牌上:“林老板,再不开门,这楼怕是要改叫‘陈记’了!”
林啸猛地拍桌,茶盏跳起来撞在窗棂上,碎瓷片弹到街上。他抓起墙角的铁尺——那是他爹当年在药行防贼用的,包浆厚得能映出人影。“跟他废什么话!”
叶辰按住他的手腕,铁尺的寒气透过布料渗进皮肤:“他要踩场,咱们偏给他讲数——但得按咱们的规矩。”他转身冲账房先生喊,“把去年的码头流水账拿来,特别是三月份的!”
账房先生手忙脚乱地翻账本,泛黄的纸页里掉出张收据,是陈虎去年签字领走的“茶水费”,金额后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叶辰捡起收据,突然扯开嗓子冲楼下喊:“陈虎!你去年领的三千块‘茶水费’,账上可记着呢!现在要涨管理费,是不是得先把多领的七百块还回来?”
楼下的哄笑戛然而止。刀疤脸举着钢管的手僵在半空,陈虎从人群里挤出来,青皮脑袋在路灯下泛着油光:“姓叶的,少跟老子扯旧账!”
“旧账不扯清,新账怎么算?”叶辰把账本往窗台上一拍,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去年码头吞吐量比前年降了两成,你管理费反倒涨五成,这账你给弟兄们算过吗?”他突然提高声音,冲着陈虎身后的汉子们喊,“上周被开除的阿强,你家娃的学费还是林老板垫的,忘了?”
一个穿工装的汉子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犹豫。旁边有人拽了拽他的胳膊,却被他甩开——上个月他儿子发烧,确实是林啸让账房送去的医药费。
陈虎骂了句脏话,挥钢管就往楼上冲。叶辰早料到他来这手,扯过旁边的麻绳——那是捆茶箱用的,一端早系在了房梁上。他猛地拽绳,二楼走廊的活动板突然翻下来,陈虎最前面的两个手下一脚踩空,摔进堆着茶渣的麻袋里,扑腾得像落网的鱼。
“陈虎,你砸我洋酒,我认了;堵我门,我也忍了,”林啸站到叶辰身边,铁尺指着楼下,“但你不该动我仓库里的赈灾药——那是要运去潮汕的,你也敢下手?”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人群。最近潮汕水灾的消息传遍了港九,谁都知道林啸在往那边捐药。陈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你胡说!”
“要不要我把药箱上的编号念给你听?”叶辰从怀里掏出个小本,上面记着每箱药的去向,“三号箱少了两瓶盘尼西林,正好你手下阿彪昨天去黑市卖了两瓶,买主我都找到了。”
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陈虎带来的人开始往后缩,有人偷偷把钢管藏到身后。刀疤脸还想往前冲,被个老伙计拉住:“虎哥,犯不着为这点钱跟赈灾药扯上关系,不值当。”
陈虎的钢管“哐当”掉在地上,溅起的火星燎到他的裤脚。他盯着二楼窗台上的账本,突然骂了句“晦气”,转身就走。刀疤脸还想争辩,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走!”
人群作鸟兽散,烂橘子被踩得稀烂。林啸看着陈虎的背影,突然笑出声:“你怎么知道阿彪卖药?”
叶辰揉了揉手腕的淤青,把账本收起来:“猜的——但他昨天确实去了黑市,我看见他了。”他拿起块碎瓷片,在地上画了个圈,“讲数得有底气,踩场得有分寸。他要破规矩,咱们就给他亮规矩;他耍横,咱们就给他看实在的——毕竟谁也不想背上挖赈灾药的名声,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账房先生哆嗦着端来新茶,茶盏里的水还在晃。叶辰看着楼下渐渐恢复的街景,突然指着街角:“你看,王掌柜来了。”
惠民药局的王掌柜正站在路灯下,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刚熬好的药膏。他仰头冲二楼笑:“听伙计说这边热闹,给叶先生送点治伤的药膏。”
林啸接过药膏,突然拍了拍叶辰的肩膀:“明天让账房把码头管理费降到两成,给陈虎留条活路——但得让他签保证书,再敢动赈灾的东西,咱们联合‘联兴’的人,端了他的窝。”
叶辰看着布包里的药膏,突然想起金婶说的话:“生意场上的仗,不是非要打个你死我活。有时候亮清底线,给足台阶,比硬拼管用。”夜风卷着茶香飘过来,带着点甜,像极了小时候在药行后院,他和林啸偷喝的那碗蜂蜜水。
茶楼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账房先生在算新的管理费账本,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比刚才的钢管声好听多了。窗外的“利和堂”招牌被重新擦过,金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块压得住场的镇石。
喜欢古惑风云之叶辰请大家收藏:(m.38xs.com)古惑风云之叶辰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