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的夜色带着咸涩的海风,草刈组总部的和室里,卷轴上的“忍”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草刈一雄跪坐在榻榻米上,枯瘦的手指捏着枚象牙烟嘴,烟雾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缭绕,将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藏在阴影里。
“橡胶的事,你们怎么看?”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朽木,日语里夹着生硬的中文词汇——这是他年轻时在龙城码头学的,那时他还只是个扛胶料的杂役,靠着手里的一把短刀,一步步爬上了草刈组组长的位置。
对面跪着的两个男人同时低下头。左边的草刈朗是他的侄子,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腕上的劳力士在烛光下闪着冷光:“叔父,叶氏橡胶的技术确实值得合作,但他们和九龙会走得太近,港城的帮派格局最近很微妙,我们不该蹚这浑水。”
右边的清水健介穿着传统和服,腰间的短刀鞘泛着暗红色的光泽,那是用仇家的血浸染的:“朗君说得不对。东亚的橡胶市场迟早要重新洗牌,叶氏的改性胶能挡子弹、耐高温,军方早就盯上了。要是被三合会抢了先,我们草刈组在关西的军火生意就完了。”
草刈一雄没说话,只是将烟嘴在烟灰缸里轻轻叩击。他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叶辰送来的合作意向书,用再生纸打印,边缘还留着植物纤维的纹路;另一份是三合会的密函,烫金的封面上印着狰狞的蛇形纹章,里面承诺只要草刈组出面打压叶氏,就分三成东南亚的走私份额。
“叔父,”草刈朗往前膝行半步,语气急切,“三合会的会长是我哈佛的同学,他说可以帮我们拿到美军的军需订单,比做橡胶生意利润高得多!”
清水健介猛地抬头,和服的袖子扫过矮桌,将茶杯带倒,茶水溅在密函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朗君忘了二十年前的事了?三合会当年就是用‘军需订单’做饵,骗我们交出了神户港的码头,最后还不是背信弃义?”
草刈一雄的手指在再生纸的纹路上游走,那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年轻时扛过的胶料。1968年的龙城码头,暴雨把胶料泡得发胀,他和一个姓叶的年轻胶农一起用身体挡住帆布,那人后来成了叶辰的父亲。“叶君说,做橡胶要像做人,得有韧性,还得干净。”老人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怀念,“他儿子现在做的再生胶,连废纸都能变成有用的东西,倒是像他的脾气。”
草刈朗的脸色沉了下来:“叔父,现在不是讲旧情的时候!三合会已经在横滨港扣了我们三船货,要是再不表态……”
“扣了就抢回来。”清水健介拔刀出鞘,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我们草刈组的刀还没钝到需要看别人脸色的地步!”
“够了。”草刈一雄将烟嘴放在桌上,缓缓站起身。他的背已经佝偻,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三合会的密函烧了。”
草刈朗大惊:“叔父!”
“烧了。”老人重复道,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榻榻米上。
清水健介立刻拿起密函,用烛火点燃。金色的封皮在火焰中卷曲,蛇形纹章渐渐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草刈朗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眼神里满是不甘,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叶辰的合作意向书,我签。”草刈一雄走到壁龛前,取下挂着的短刀——那是他在龙城码头用第一笔工钱买的,刀柄上刻着个“信”字,“让清水去关西建厂,用叶氏的技术生产密封胶,专供汽车厂。草刈朗,你去港城见叶辰,告诉他,草刈组的码头,以后优先运他们的胶料。”
“叔父!”草刈朗猛地站起来,西装的扣子崩开一颗,“您这是把草刈组往火坑里推!三合会不会放过我们的!”
“火坑?”草刈一雄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我们草刈组从码头杂役做到关西第一大组,靠的不是投机取巧,是‘信’字!当年叶君信我,把胶料赊给我运;现在我信他儿子,有什么错?”他指着窗外的东京湾,“三合会用走私赚钱,就像用劣质胶料充好货,迟早要爆胎。我们要走的路,得用实心橡胶铺,才稳当。”
清水健介重重叩首:“属下明白!”
草刈朗看着叔父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密函的灰烬,突然觉得自己那些哈佛的理论、军需订单的诱惑,在老人手里那枚粗糙的象牙烟嘴面前,都显得轻飘飘的。他咬了咬牙,也跟着跪下:“侄儿……遵命。”
一周后,港城的九龙会码头。叶辰站在“龙叶号”货轮的甲板上,看着草刈朗指挥工人卸载设备——那是关西工厂的第一批生产线,每台机器上都贴着“叶氏技术授权”的标签。
“叶先生,”草刈朗递过来一份文件,脸上的倨傲已经换成了平和,“这是关西汽车联盟的订单,他们希望用我们的密封胶替换德国产品,首批就要五十吨。”
叶辰接过订单,上面的签名密密麻麻,都是丰田、本田这些大厂的采购总监。“草刈先生不介意我用再生胶做原料?”他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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