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下得紧,爱丁堡的冬天来得早,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叶辰呵出一口气,用指尖在雾上画了棵简单的橡胶树,笔尖的橡胶叶标本在灯光下泛着浅黄。讲台下的学生正忙着记录,钢笔划过纸页的声音像极了当年荔园里的雨打芭蕉。
他忽然停住话头,目光落在窗外纷飞的雪花上,恍惚间竟看成了荔园初夏的白絮——那是橡胶树开花时飘落的花丝,轻飘飘的,能粘在发梢上,也能钻进翻开的课本里。
“其实我小时候,也像你们这么大。”叶辰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笑意,“那时候的课堂可没这么暖和,是村里的旧祠堂改的,窗户糊着纸,风一吹就哗啦啦响。黑板是用墨汁刷过的木板,写不了几个字就得重新刷,粉笔灰混着木头味,现在想起来还呛人。”
学生们停下笔,好奇地抬头看他。
“我们的课本是手抄的,好几届学生传下来,页脚都磨烂了。我总抢着坐第一排,因为能看清老师写的字——虽然常常被粉笔灰呛得咳嗽。”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讲台,“老师是个退休的老秀才,头发白得像雪,却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他教我们念‘人之初,性本善’,也教我们认橡胶树的年轮。”
台下有人举手:“叶老师,您小时候就认识橡胶树了吗?”
“当然。”叶辰笑了,“我们那的孩子,谁不是在橡胶林里爬大的?下课铃一响,书包一扔就往林子里钻,比赛谁爬树快,谁能找到最饱满的胶果。有次我为了够高处的胶果,卡在树杈上下不来,还是老师拄着拐杖来把我抱下来的。”
他想起那个午后,阳光透过橡胶叶的缝隙,在老师的白胡子上跳着碎金似的光。老师没骂他,只是用粗糙的手掌拍掉他身上的树皮,把自己的草帽戴在他头上:“急什么?树长得慢,果子也得慢慢熟。人也一样,火候到了,自然能成器。”
“后来呢?”学生追问。
“后来啊,”叶辰的目光柔和下来,“祠堂塌了半边,村里要建新学校,老师把自己的养老钱都捐了出去。新教室盖好那天,他站在门口,看着崭新的玻璃窗,突然哭了。他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亮堂的屋子,能在这儿念书的孩子,有福气。”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橡胶叶标本:“你们看这叶脉,多像当年教室里的梁架。老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那时不懂,总觉得老师太严格——作业写错一个字,要罚抄十遍;爬树磨破了裤子,要站在祠堂门口反省。现在才明白,他是怕我们像没扎稳根的树苗,风一吹就倒。”
“有一次,我和同学偷偷把橡胶籽埋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想看看能不能长出小树苗。每天偷偷浇水,盼着它发芽。可直到放暑假,土还是平的。我哭着去找老师,说种子死了。”叶辰的声音里带着怀念,“老师拉着我的手,蹲在空地上说:‘种子没醒呢。它在土里扎根,要扎得够深,才能顶开石头。人也一样,别总想着往上长,先把根扎稳了。’”
窗外的雪小了些,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讲台上投下一块亮斑。叶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棵简单的橡胶树,树干粗粗的,根须画得又深又密。
“你们看,这就是老师教我的道理。”他指着画好的树,“我们总想着往上长,却忘了最要紧的是往下扎。就像这橡胶树,没有深根,长再高也是虚的。”
学生们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笔尖再次划过纸页,只是这次的声音里,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分量。
叶辰看着他们,忽然想起老师临终前,把那顶旧草帽留给了他。草帽里还夹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教室亮了,树也该长高了。”
现在想来,那些飘在旧祠堂里的粉笔灰,那些卡在树杈上的慌张,那些埋在土里的等待,都是时光埋下的种子。它们或许长得慢,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扎根,直到多年后,长成足以遮挡风雨的模样。
下课铃响时,叶辰拿起那片橡胶叶标本,轻轻夹回笔记本里。标本的页脚,还留着当年不小心沾到的粉笔灰,浅灰的,像落了一场永远不会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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