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元朗郊外,雾气像掺了墨的湿纱,浓得能攥出水来,把废弃面粉厂裹得严丝合缝,连十米外的铁丝网都只剩个灰扑扑的轮廓,黏在睫毛上凉丝丝的。阿坤蹲在芦苇荡里,裤脚泡在露水里,潮气顺着布料往上钻,冻得小腿骨头都发疼,唯独胸口的弹壳哨子贴着皮肤,暖得像块揣了半宿的煨红薯。他摸出手机按亮屏幕,微弱的光映出苏晴三分钟前的消息:“东铁丝外就位,雷老虎带五个水鬼守西出口,渔叉全上了膛。”指尖刚按灭屏幕,芦苇丛外就飘来极轻的响动——是苏晴的脚步声,踩在湿泥上只蹭出“沙沙”声,像只巡夜的黑猫,轻得没惊起半片芦苇叶。
“坤哥。”苏晴半跪在他身侧,黑色战术服的肘部沾了草屑泥点,头盔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在雾里像浸过海水的黑曜石。她从背包里掏夜视仪递过去,指尖刚碰到他掌心,两人都下意识顿了——她的指腹带着晨露的凉,像刚碰过冰棱;他的掌心却泛着热,是常年握渔叉磨出的糙热,电流似的触感一碰就收,却在皮肤上留了余温。“技术科凌晨补的料,”苏晴声音压得像耳语,气息拂过芦苇叶,震得露珠“嗒”地砸在手背上,“面粉厂监控三年前就废了,但后门车辙是昨晚的,轮胎纹卡着铜锣湾码头的细沙——李文山的运毒车刚走。”
阿坤戴上夜视仪,对面面粉厂瞬间显形——锈铁门虚掩着,门轴堆着半指厚的铁锈,墙上“安全生产”的标语褪成了烂白纸,边角卷着皮,被风雨泡得发糟。墙角麻袋堆得半人高,风一吹就“哗啦”响,混着远处野狗的吠声,在晨雾里格外瘆人。他朝西南角努嘴,那里芦苇密得像墙,隐约能看见水鬼队兄弟的黑影子:“雷老虎蹲在土坡后,我们从东侧翻墙,先摸主仓库——李文山的货绝对藏在最里面。”说话时拇指无意识蹭过胸口哨子,黄铜面被体温焐得发烫——这是昨晚在码头约好的暗号:一长两短报平安,三短一长是遇袭,连吹三声长哨就撤退。
铁丝网底的钢筋早锈酥了,一掰就弯。苏晴踩着阿坤肩膀往上爬时,力道轻得像片羽毛,脚尖只敢虚点他肩头——怕踩疼他常年扛渔叉的肌肉。阿坤能感觉到她小腿蹭过胳膊的触感,战术裤布料糙,却飘来淡淡的洗发水香,混着芦苇的潮气,在鼻间绕了圈。翻进厂区的瞬间,苏晴突然反手拽住他胳膊,指尖用力掐了下他的手腕,往水泥柱后一躲——仓库阴影里,两个黑夹克正斜倚着抽烟,火光在雾里一明一暗,映出胳膊上盘着的蛇纹身。两人用越南话骂骂咧咧,大概在抱怨守夜的苦,AK47斜挎在肩上,枪托磕得水泥地“咚”响,在空厂区里格外刺耳。
阿坤摸出鲨鱼齿短刀,刀身映着雾色,冷得刺眼。他朝苏晴比了个“左右包抄”的手势,人已像阵风窜出去,裤脚的露水甩在地上,没发出半点声响。那两个越南仔刚察觉颈后有风,阿坤已绕到近的人身后,左手像铁钳捂紧对方嘴,右手刀光一闪——鲨鱼齿擦着对方喉结划过,动作快得只剩残影,血喷在麻袋上,只浸出片深褐渍痕,连哼声都没漏出来。另一个人刚要抬枪,苏晴的橡胶弹已“啪”地打在他膝盖弯,脆响过后,那人惨叫着跪倒,膝盖瞬间肿得像馒头。阿坤上前一步,手肘狠狠砸在他后脑,“咚”的一声闷响,那人软倒在地,AK47“哐当”滑出半米远,枪口还冒着虚烟。
“够劲,比警队飞虎队还利落。”阿坤收刀时,苏晴递来块消毒湿巾,眼里笑出的弧度,连睫毛上的雾珠都跟着晃。他接过来擦手,指腹血渍刚擦净,就见她盯着自己脸,犹豫两秒后伸手——指腹轻轻蹭过他下颌线,擦掉点溅到的血星子,动作轻得像拂过羽毛。“沾到了。”苏晴声音飘了半拍,收回手时耳尖红得像被晨雾蒸透的荔枝,连忙蹲下去翻越南仔的夹克,“李文山的人没跑,你看这个。”她指着领口内侧,那里绣着极小的银蛇标,针脚密得藏在布料纹理里,和黑蛇手臂上的纹身一模一样,是“蛇堂”的记号。
仓库铁门没锁,阿坤一推就开,门轴“吱呀——”地叫,像老乞丐哭丧,在晨雾里传出去老远。他瞬间屏住气,等了三秒没动静,才举战术手电往里扫。光柱所及之处,麻袋堆得顶到屋顶,印着“进口小麦粉”的字样,却飘来刺鼻的化学味——哪里是面粉,全是掺了高纯度白粉的“硬货”,袋内侧印着墨黑蛇标,比黑蛇仓库里的颜色深一倍,是李文山嫡系的标记。苏晴掏出相机猛拍,闪光灯在仓库里明灭,拍到最里侧时突然停住,掀开最上面的麻袋:“坤哥,这堆不对劲,压得太实。”
麻袋下压着本黑皮账本,封皮磨得发亮,边角起了毛边,显然翻得勤。苏晴捏着账本边缘翻开,蓝色钢笔字密密麻麻,交易日期从十年前写到昨晚,最新一条标着“铜锣湾旧码头,货500斤,接头人老鬼”。“是李文山的核心账本!”苏晴声音都发颤,刚把账本塞进防水证物袋,仓库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越南话的呼喊越来越近,听着至少二十来人。阿坤瞬间把苏晴护在身后,右手摸向胸口哨子——三短一长的哨声刺破晨雾,尖得像把刀,劈散了漫天潮气,压过了外面的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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