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密的颗粒,像是某种未完成的程序残留。陆昭明的眼皮沉重得仿佛被焊死,但他仍能感觉到光线透过眼皮的微弱脉动——不是阳光,而是金属冷光。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晶格化的纹路已经蔓延至手腕,金色线条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如同某种尚未激活的电路。他的身体仍然存在,但更像是一个外壳,里面装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艾琳……”
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互相摩擦。他试图坐起,脊椎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那种“正在被替换”的感觉更加强烈。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罗盘依旧嵌在皮肤之下,表面倒置三角形符号闪烁着微弱红光,频率稳定,像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伸手触碰罗盘边缘,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指腹滑过表面时,一串模糊的数据流突然涌入脑海:
“现实重构进度:67%”
他愣住了几秒,随即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深想。那些数据不是他能理解的东西,至少现在还不是。
耳边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像是某种巨型装置正在启动。地面开始轻微震动,废墟上的尘埃簌簌落下。他撑起身体,靠着断墙缓缓站起,视线穿过残垣裂隙,望向远处。
一座庞然大物正从地底升起。
它由无数齿轮拼接而成,每一块金属板都带着旧时代的痕迹,却又能完美咬合,形成一个超越物理逻辑的巨大人形。它的双眼是两团旋转的幽蓝火焰,胸口处镶嵌着一枚巨大的青铜罗盘,与他体内那枚遥相呼应。
巨像的轮廓逐渐清晰,周围的建筑开始扭曲、重组,街道像是被拉伸的画布,不断调整角度,最终与巨像融为一体。天空不再是原来的颜色,而是一种介于钢铁与液态之间的灰色,云层中隐约浮现出齿轮的投影。
这不是幻觉。
这是现实本身在改变。
他转身寻找艾琳的身影,看到她仍躺在不远处的瓦砾堆中,胸口的机械绷带断裂,露出下面蠕动的血管组织。她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胸膛仍有起伏。
他踉跄着走过去,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她脸上。冰凉,却没有失去温度。
“醒醒。”
没有回应。
他转而将指尖搭在她脖颈处,感受到微弱的脉搏。他松了口气,随后意识到一件事——他们还活着,而且似乎被某种力量保留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巨像,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不仅仅是世界的重塑,更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意志在介入。
他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用机械绷带缠住晶格化的手臂,防止进一步扩散,然后弯腰将艾琳扶起,轻轻靠在肩上。她的身体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
“你不是唯一的实验体。”他在心里重复着那个片段,眼神变得坚定。
他拖着半残的身体,一步步朝废墟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意识在不断游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走出教堂的那一刻,风卷起尘土扑面而来。他眯起眼,望着那座仍在升腾的齿轮巨像,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和这座巨像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罗盘在他胸口微微震颤,倒置三角形符号的红光越来越亮,频率逐渐加快,与巨像胸口的罗盘同步。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印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旋律。
那是他小时候母亲哼唱的民谣,但此刻听起来却陌生得可怕。
“灯塔指引归途,谁还记得最初的岸?”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艾琳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机械义眼碎片中闪过一道编码:“NOV-002”。
下一秒,编码自动覆盖为“NOV-001”。
他没注意到这个变化,只是继续向前走,朝着巨像的方向。
风越来越大,吹动他破败的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早已不知去向。
而在他身后,废墟深处,罗盘的红光缓缓熄灭,只留下一片死寂。
巨像的双目骤然亮起,幽蓝色火焰照亮整片城市。
现实,正在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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