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东区的旧火车站早已停运,铁轨生锈,站台荒芜,唯有月台尽头那座红色的古董电话亭,依旧鲜亮得不合时宜。它像一颗被遗忘的纽扣,钉在时光的破布上,无人问津,却又固执地亮着灯。
这座电话亭不属于任何通信公司,地图上查不到它的编号,市政记录里也找不到它的存在。它只是在那里,玻璃上永远蒙着一层薄雾,仿佛内部呼吸着某种看不见的生命。
人们说,只要在午夜零点,投入一枚一元硬币,拨通号码“000”,就能接通“解忧专线”。
林小雨第一次听说它,是在她母亲的日记里。
母亲在她十岁那年自杀。遗书只有一行字:“我太累了,对不起。”警察说她患有严重抑郁症,但林小雨不信。她记得母亲最后的日子,总在深夜出门,回来时眼睛红肿,却对家人说“没事”。直到那天清晨,她在浴室发现母亲冰冷的尸体。
日记是母亲去世后,她在旧书柜夹层里找到的。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时而工整,时而颤抖:
> “10月3日,我又去了电话亭。他说我值得被爱。我信了,可回家后,丈夫依旧摔碗骂我饭烧糊了。我是不是真的不配?”
> “10月12日,我告诉他我想死。他沉默了很久,说:‘你死了,谁替你女儿记住你?’我哭了。可我还是想死。”
> “10月15日,我超时了。多说了三分钟。他说‘快走’,我舍不得。然后……我听见电话里有东西在动。我挂了,可声音没停。它在我脑子里,像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林小雨小时候年纪尚小,对于母亲日记里的文字,她只是一知半解,难以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
然而,时光荏苒,如今的林小雨已经二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她,本应在职场上崭露头角,与恋人甜蜜相伴,享受着生活的美好。
可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沉重的耳光。公司的裁员名单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而与她相恋多年的男友,也在此时选择了背叛,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更糟糕的是,房东的催租电话像催命符一样,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林小雨站在了崩溃的边缘。她感到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母亲的日记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些曾经被她忽视的文字,此刻却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的一扇门。
她重新翻开母亲的日记,逐字逐句地阅读着。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年所经历的恐惧与依赖,也理解了母亲在日记中流露出的那些复杂情感。
原来,母亲也曾经历过人生的低谷,也曾在黑暗中苦苦挣扎。而现在的林小雨,正站在与母亲相同的位置上,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她决定去那座电话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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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零点,她站在电话亭外。风穿过荒废的站台,像幽灵的叹息。她掏出一枚一元硬币,投了进去。
“叮——”
硬币坠入深处,发出悠长的回响,仿佛落入一口深井。
她拿起听筒,拨通“000”。
电话接通了。
没有“嘟——嘟——”的等待音,也没有自动语音。只有一片深邃的寂静,像站在宇宙的真空里。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无法分辨性别,不老不幼,不冷不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直接在她脑中生成。
“你好,这里是解忧专线。你有一分钟时间。”
林小雨哽咽着开口:“我……我妈妈在这里打过电话。她叫陈芸。她说……这里能救她……可她还是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你母亲确实来过。她是个温柔的人。”
“那你为什么没救她?!”林小雨突然尖叫,“你说的话,是不是都是假的?!”
“规则二十七:禁止质问接线员。”声音依旧平静,“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告诉我她要走了。我让她别挂,她说:‘我已经没有硬币了。’”
林小雨愣住。她从未想过,母亲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这个电话亭。
“我……我现在也撑不住了。”她声音颤抖,“工作没了,男朋友走了,房租交不上……我觉得我比我妈还惨。”
“你母亲的痛苦,源于不被看见。你的痛苦,源于不被理解。”接线员说,“但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你们都太习惯把一切扛在自己肩上。你母亲说,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你呢?你有向谁求助过吗?”
林小雨摇头,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便说:“没有……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软弱。”
“软弱不是求助,是沉默。”接线员说,“你母亲的错误,是把电话亭当成了唯一的出口。可真正的出口,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
林小雨的眼泪流下:“可我已经没有可以连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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