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南的路,比北上时更难走。
深秋的运河,水势渐缓,两岸的芦苇已经枯黄,在风中瑟瑟发抖。御船换成了官船,虽然依旧气派,但少了那份皇家的威仪。清辞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熟悉的风景,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皇帝封的“江南安抚使”,听起来风光,实际上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她。金牌在手,节制江南军政,但朝中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江南旧部又真的会听命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还有拓跋宏,那个在运河上派人凿船杀她的“未婚夫”……
“清辞,风大,进去吧。”沈如月从舱里出来,给她披上斗篷。
“娘,您说,我们真的能稳住江南吗?”清辞问。
沈如月沉默片刻:“尽力而为。至少,比让朝廷直接接管好。那些京官,不懂江南,只会盘剥。”
是啊,至少她了解江南,了解这里的百姓。清辞握紧栏杆。可是了解归了解,她能做什么?赋税要收,军备要整,夷狄要防,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复国会余孽……
船行到第五天,进入江南地界。两岸的景色明显不同了——稻田已经收割,留下整齐的稻茬;桑园里,农妇在采摘最后的桑叶;水面上,渔船往来,渔歌悠扬。看似平静,但清辞能看见,码头上多了许多官军,城墙上插着陌生的旗帜。
“那是谁的兵?”她问随行的太监。
太监是皇帝新派的,姓王,三十多岁,脸上总是挂着假笑:“回安抚使,那是朝廷新调的驻军,镇守江南各府。”
“调了多少?”
“三万。”王太监道,“皇上说,江南不稳,需要重兵震慑。”
三万……清辞心中一沉。江南原本的驻军只有一万,加上麒麟卫三千,勉强能维持秩序。现在突然多了三万朝廷兵马,这哪里是“镇守”,分明是监视。
船在苏州码头靠岸。码头上,陆文渊带着江南旧部的核心成员等候,但人数明显少了。清辞看见,他们身后站着许多陌生的面孔,穿着朝廷的官服,眼神警惕。
“臣陆文渊,恭迎安抚使。”陆文渊上前行礼,但神色疲惫,鬓边多了许多白发。
清辞下船,扶起他:“陆伯伯,不必多礼。这些天辛苦您了。”
“应该的。”陆文渊低声道,“清辞,江南的情况……不太好。”
清辞点头,示意她明白。她转向那些朝廷官员:“各位大人辛苦了。本官奉旨安抚江南,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官员们纷纷行礼,但态度疏离。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三品文官服,面白无须,眼神精明:“下官江苏巡抚陈志远,奉旨协理江南事务。安抚使一路辛苦,请先回府歇息,明日再议政事。”
江苏巡抚?朝廷什么时候派了巡抚?清辞看向陆文渊,后者微微摇头。
“有劳陈大人。”清辞不动声色,“那就明日再议。”
她被迎上一顶八抬大轿,一路抬往“安抚使府”。那是原本的苏州知府衙门,现在改成了她的官邸。府邸很大,三进三出,丫鬟仆役站了一院子,都是新安排的。
清辞住进后院正房。房间布置得很精致,但陌生。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假山水池,心里空落落的。
“清辞。”晚棠推门进来,声音有些颤抖。
清辞转身,看见她站在门口,眼圈通红。晚棠瘦了,脸色苍白,左臂还吊着绷带,但眼神依然明亮。
“晚棠……”清辞站起身,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晚棠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抱。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抱着,像要把这些天的担忧、恐惧、思念,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良久,晚棠松开她,上下打量:“你没事吧?京城有没有人为难你?”
“我没事。”清辞摇头,“你呢?伤怎么样了?”
“快好了。”晚棠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清辞,江南……变天了。”
清辞拉着她坐下:“慢慢说。”
晚棠压低声音:“你走之后,朝廷就派了巡抚陈志远,带了三万兵马。他们一来,就接管了城防,撤换了所有关键位置的官员。陆大人虽然还是知府,但权力被架空。麒麟卫被限制在城外军营,不得入城。还有……”她顿了顿,“拓跋宏派人来了,催问婚期。”
清辞心中一紧:“他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一个月内不履行婚约,他就再次攻城。”晚棠咬牙,“他还说……说你是他的未婚妻,迟早是他的人,让你别耍花样。”
清辞握紧拳头。拓跋宏果然不信她。
“朝廷知道吗?”
“知道。”晚棠点头,“陈志远说,这是‘安抚使的私事’,朝廷不便干涉。但私下里,他跟拓跋宏的使者见过面。”
清辞明白了。朝廷想利用她稳住拓跋宏,但又不想真的让她嫁过去。最好是她和拓跋宏两败俱伤,朝廷渔翁得利。
“还有,”晚棠的声音更低,“长公主可能没死。”
清辞猛地抬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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