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仁把电动车停在巷口,没锁。车座垫裂了口,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他坐上去的时候听见一声轻微的撕裂声。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格空着,卡是昨天买的,用完就扔。巷子深处传来狗吠,夹杂着女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他推车往里走,地面坑洼,车轮碾过碎砖发出咯吱声。
约定的地方是废品站后墙的一道窄门,门边堆着几捆旧钢筋。他靠在墙上,手插进夹克口袋,指尖碰到了一张折叠的纸——《城市建筑管理条例》的借阅单,图书馆的章还没干透。他没拿出来,就让它贴着掌心。
十分钟后,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从巷子另一头快步走来,低着头,两手插在袖管里。他在离周正仁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抬头,声音压得极低:“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吴明远。”
“我不是警察。”周正仁说,“我是他女儿请的代理。”
男人喉咙动了动,眼神扫过巷口。“蓝色铁门……”他吐出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厂区最里面,刷了漆,但门框锈了,能看出原来的颜色。”
周正仁没动笔,只盯着他。
“账本烧过三次。”男人继续说,声音更轻,“每次审计前,他们清一遍。最后一次是前年,说是防潮,其实……”他忽然闭嘴,耳朵动了动,像是听见了什么。
“谁负责烧?”
“没人负责。火一起,所有人都散了。”他后退半步,“我说完了。你要是敢说是我讲的,我全家都得搬出这城。”
他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得多。周正仁没追,也没喊。他站了两分钟,掏出手机,删了通话记录,连同卡一起抠出来,塞进墙缝。
他骑车出来时,巷口那辆电动车还在。他没回头看,但后视镜里闪过一道影子——有人站在废品站屋顶,手里举着什么东西。
令狐长生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的时候,系统日志窗口还开着。他盯着那条凌晨三点十七分的记录看了很久。0.8秒的自动挂载,设备类型显示为“未知外部存储”,来源IP被伪装成内网打印机。他关了网口,拔掉路由器电源,把实验台下的旧笔记本拿出来,接上离线电源。
他把U盘插进这台从不联网的机器,运行了自写的数据校验程序。读取正常,无异常进程驻留。他松了口气,但没合上盖子。他打开“G7仓日志残片”文件夹,把“未完成的记录”那段元数据复制到记事本,逐字符检查。时间戳后面那个竖线还在,后面没有内容。他放大字体,看摄像头编号B7的拼写——字母B的ASCII码是66,但在原始流里显示为194,说明编码异常。这不是系统错误,是数据被截断前被人动过手。
他合上笔记本,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方格纸,开始手抄关键信息。抄到“赵德海签名”那一行时,他停了一下,用红笔圈出“海”字末笔的顿挫角度。然后他把纸折成小块,塞进围巾内侧的夹层。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图书馆,地下还书区,十分钟后。
周正仁到的时候,令狐长生已经在还书口等了。他穿着那件深灰夹克,围巾系得严实,手里抱着两本书,一本是《混凝土耐久性研究》,另一本是《城市建筑管理条例》。他没看周正仁,只是把书轻轻放在传送带上。
周正仁没还书,就站在旁边。两人之间隔了半米,谁也没说话。地下区灯光昏暗,头顶的摄像头转到角落,扫过一排书架后停住。令狐长生的目光跟着动了一下。
三分钟后,一个穿物业制服的男人从楼梯口走下来,手里拿着对讲机,脚步不快,但路线明显是冲着还书区来的。他经过时看了两人一眼,没停留,但令狐长生注意到他的对讲机指示灯是亮的,尽管没传出声音。
周正仁转身走向楼梯,令狐长生随后把《管理条例》从传送带上拿下来,夹在腋下。两人没交流,分开走,一个上楼,一个往侧门去。
十分钟后,令狐长生在街角的报刊亭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他从书包里取出那本《管理条例》,翻开。一张纸条夹在第47页,上面写着:“蓝门 账 烧3”。他把纸条嚼碎,吐进下水道。
他回到实验室,把书放进档案柜,和D-719磁带放在一起。然后他打开旧笔记本,把“蓝色铁门”四个字写在新的方格纸上,下面标注:“可能为H组实验场所入口,需验证封闭性与通风系统”。他又写下“账本烧三次”,在旁边画了个问号。
他起身走到冷藏柜前,打开,取出暗渠混凝土样本。密封袋边缘的磨损比昨天明显,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他换了个新袋,重新称重,记录数据。然后他把旧袋放进证物盒,贴上标签,放进最底层抽屉。
他坐回桌前,打开本地数据库,调出恒安置业三期的备案图。地下管网走向和北光药业旧厂区的连接通道还在,但他现在知道,那条通道不止用于物流。他放大厂区西侧的结构图,发现有一段管道标记为“废弃通风井”,但走向却通向厂区深处,终点位置,正是“蓝色铁门”的可能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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