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位侍女,三人踏上通往顶层的楼梯。越往上走,楼下的喧嚣便越发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似无的檀香气息和隐约飘来的空灵乐声。
“揽月轩”的门扉洞开,其内灯火通明,远比楼下任何雅间都要宽敞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四角鎏金香炉吐出袅袅青烟。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主位上那位斜倚在软榻上的人物。
只见他身穿一袭明黄色的道袍,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与八卦图案,在灯光下隐隐流动。与盛长柏、齐衡这般束发戴冠的端正打扮截然不同,此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竟是随意披散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不羁之气。他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眉眼疏朗,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扫视间,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玩味与懒洋洋的审视。他并未正襟危坐,而是以一种极为放松、甚至有些恣意的姿态倚靠着,手指间还把玩着一只晶莹的玉杯。
此人周身的气度,绝非寻常恪守清规戒律的道人,反而更像是一位游戏风尘、睥睨俗世的狂士,偏偏又穿着黄色的道袍,要知道黄色可是皇家专用。
顾廷烨心中立刻明了,此人必是那风头无两的国师程勇无疑。他虽听闻此人不拘小节,却也没想到是如此……放浪形骸的模样。
程勇见三人进来,并未起身,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他的视线在经过谨守礼仪、微微蹙眉的盛长柏时顿了顿,掠过仪态完美、面带适度微笑的齐衡,最后落在了虽惊讶却依旧挺直脊背、带着探究神色的顾廷烨身上。
“呵呵,”程勇先轻笑出声,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人耳中,“贫道方才于静坐中,忽觉楼下有清正之气冲盈,兼有贵气萦绕,便知有佳客至。不料竟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还有……”他的目光又转向盛长柏和齐衡,“两位气度非凡的年轻公子。冒昧相请,还望三位勿怪贫道唐突啊。”
他话说得随意,甚至有些轻慢,但那“清正之气”、“贵气”之说,配合他国师的身份,却莫名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顾廷烨作为三人中与程勇唯一能扯上点关系(被认出身份)的人,率先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姿态爽朗却不失礼数:“晚辈顾廷烨,见过国师。国师谬赞了。这两位是盛家长柏兄与齐国公府的齐衡兄。能得国师相召,是我等的荣幸,何来唐突之说。”
盛长柏和齐衡也随即行礼,齐衡温声道:“晚辈齐衡,见过国师。”举止无可挑剔。
盛长柏亦道:“晚辈盛长柏,见过国师。”他的声音沉稳,但目光锐利,显然在快速打量着这位不合常规的国师,心中充满了警惕与疑问。
程勇仿佛没看到他们眼中的审视,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又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坐吧。樊楼的酒尚可入口,且陪贫道饮上几杯。相见即是有缘,不必拘束那些俗礼。”
他这话说得轻松,但那身御赐黄袍和“揽月轩”的奢华气场,以及他本人那种难以捉摸的疏狂气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压力,让人根本无法真正“不拘束”。
三人依言落座,心中各是念头急转。这位突然出现的国师,究竟意欲何为?真的只是偶然兴起,还是别有深意?
几轮美酒下肚,揽月轩内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些许,但那黄袍道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依旧萦绕不去。程勇似乎很享受这种他人略带拘谨的感觉,他斜倚着软枕,目光在三个年轻人脸上逡巡,像是欣赏着几件有趣的器物。
他忽然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意地问道:“酒过三巡,贫道倒是好奇,三位皆是青年才俊,家世不凡,不知对这前程未来,可有何志向抱负?且说来听听,让贫道也沾沾这少年锐气。”
他的问题来得突然,却又仿佛理所当然。在这位权势煊赫的国师面前,似乎没什么不能问的。
最先开口的是顾廷烨。他本就心志豪迈,加之酒意微醺,更是毫无遮掩之意。他朗声一笑,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胸膛微微挺起,声音洪亮而坚定:“好叫国师知晓!晚辈不才,我顾家世代将门,晚辈只愿有朝一日,能执掌帅印,驰骋沙场,率领我大周铁骑,北伐收复那燕云十六州!扬我国威,雪洗前耻!此乃廷烨平生所愿!”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少年人的热血与毫不掩饰的功业之心,在这奢华的包厢里激荡起一股金戈铁马的锐气。
程勇听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未置评,只是轻轻颔首,目光转向了盛长柏。
盛长柏放下酒杯,神色端凝。他虽初入京城,但目标清晰,心志坚定。他略一沉吟,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回国师,晚辈之志,在于科举正途。唯有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方能立足朝堂,经世济民。晚辈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能恪尽职守,明辨是非,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亦不负家父所望,光耀盛家门楣。”他的志向中正平和,是标准的士大夫理想,透着务实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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