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程要求娶荣国府二小姐贾迎春的消息,如同在汴梁城本就暗流涌动的权贵圈子里又投下了一颗巨石。
激起的涟漪远比昨日乔迁宴更为汹涌澎湃。
不过半日功夫,各种版本的流言和议论便甚嚣尘上。
茶楼酒肆里,有啧啧称奇的:“了不得!真真是了不得!一个家奴出身,如今竟要娶旧主家的小姐!这王将军,是个狠角色!”
“贾家如今是空架子,王程却是手握实权的新贵,这婚事若成,贾家算是攀上了棵大树,好歹能缓缓气。”
也有揣测用意的:“嘿嘿,我看未必是攀亲,倒像是打脸!听说那日王程去贾府,当着贾赦的面提的亲,把那位赦老爷气得当场砸了杯子!这是报当初被逼退婚、家人受辱之仇呢!”
更有那等心思龌龊的,低声笑道:“管他打脸不打脸,那贾二姑娘我远远见过一回,虽比不得她家三姑娘明艳,也是个怯生生、白嫩嫩的美人儿,王程这武夫,倒是好艳福!”
薛家院落内, 薛宝钗正坐在窗下翻看账本,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沉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莺儿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压低声音道:“姑娘,外头……外头都传疯了!说那王程,今日去了荣国府,当着贾家老太君、老爷太太的面,向赦老爷求娶二姑娘迎春!”
薛宝钗翻动账页的手指猛地一顿,指尖微微泛白。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愕然,随即又被一种深沉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合上账本,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哦?竟有此事。赦老爷……应了?”
“听说……应是应了。”
莺儿语气带着不甘和一丝后怕,“那王程好生嚣张,话里话外挤兑着赦老爷,赦老爷气得脸都紫了,却不得不应下!姑娘,您说这……
这算什么事儿?他当初求娶我……咱们不肯,转头就去求娶府里的正经小姐!他这是故意做给咱们看呢!”
薛宝钗没有接莺儿的话茬,目光投向窗外枯寂的枝丫,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王程此举,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以为王程最多是借势打压贾赦,出口恶气,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直接索要贾府的小姐为妻!
这已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宣告和地位的颠覆。
他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王程,再也不是贾府可以轻贱的奴才,他有了足以匹配、甚至碾压旧主的实力和资格。
那自己呢?
薛宝钗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当初若肯放下身段,让莺儿过去,哪怕只是个妾,如今也能凭借先入府的情分占据一席之地。
可如今,王程要娶的却是贾府的千金,纵然迎春性子懦弱,不受重视,但那也是正经主子小姐,身份上便压了一头。
自己那日带着莺儿上门,近乎暗示的赔罪和挽回,此刻想来,更像是一场自取其辱的笑话。
“姑娘,您说二姑娘那样绵软的性子,嫁过去……”
莺儿还在絮叨,语气里带着对迎春的几分轻视,又隐隐有种“若是我去定然不同”的优越感。
“好了。”薛宝钗打断她,声音略显清冷,“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二姑娘……或许自有她的福气。”
她重新拿起账本,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账本的纸张里。
王程这条潜龙,已然飞升,而她薛家,似乎又一次与机遇失之交臂。
这乱世之中,一步慢,便是步步慢。
贾府,紫菱洲一带。
林黛玉、贾宝玉、探春、惜春几人相约着,一同来到贾迎春的住处。
院内寂寥,几个小丫头在廊下无精打采地做着针线,见他们来了,忙起身问好。
进了屋,只见迎春正坐在临窗的炕上,手里拿着一本《太上感应篇》,怔怔地出神。
她穿着半旧的藕荷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一如既往的温顺,甚至带着点茫然,仿佛外面那些关于她婚事的滔天议论,都与她无关一般。
“二姐姐!”探春性子最急,几步走到炕前,蹙着眉问道,“外头传的那些话,你可都听说了?那王程……他竟向大老爷求娶你!你……你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迎春被探春的声音惊醒,抬起眼,见众姊妹都关切地看着她。
她嘴唇嚅动了一下,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惯有的怯懦:“我……我能有什么主意。婚姻大事,自然是……但凭爹爹做主。”
“二姐姐!”贾宝玉一听就急了,跺脚道,“那王程是什么人?原是咱们家出去的奴才!虽如今有了军功,到底出身……
他那样舞刀弄枪的莽夫,如何懂得怜香惜玉?你嫁过去,岂不是……岂不是……”
他“岂不是”了半天,想到迎春可能受的委屈,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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