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北门外,旷野的风卷起细微的尘土,掠过对峙的双方。
王程率先动了。
他轻夹马腹,乌骓马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向前行去,身后贾探春、张叔夜等人紧随。
直至御驾前约二十步,王程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旅特有的硬朗。
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清越而沉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臣,王程,恭迎陛下圣驾!陛下远来,舟车劳顿,辛苦了。”
他身后众人也齐刷刷下马行礼,甲胄铿锵之声一片。
没有过多的谀辞,没有激动的涕零,只有军人式的简洁与恭敬。
龙驹之上的赵桓,看着下方跪倒的王程,目光复杂难言。
眼前之人,玄甲猩袍,身姿挺拔如松,即便是在行礼,也给人一种不卑不亢、内蕴锋锐的感觉。
那股历经血火淬炼出的沉稳煞气,与自己身边这些虽衣甲鲜明却难掩浮华的勋贵子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堆起温和宽厚的笑容,仿佛一位体恤臣子的明君。
也立刻翻身下马——动作略显生疏,在金甲摩擦声中快步上前,亲手虚扶王程。
“爱卿快快平身!诸位将军都请起!”
赵桓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热情,他双手握住王程的手臂,触手只觉那臂膀坚硬如铁,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他脸上笑容更盛,目光扫过王程身后的贾探春、张叔夜等人,语气充满了“赞赏”:
“王爱卿,还有张老将军,王总管,诸位将军,尔等为我大宋戍守北疆,连克坚城,扬我国威,才是真正的辛苦了!朕在汴梁,闻听捷报,每每心潮澎湃,恨不能亲至阵前,与诸位同饮庆功酒啊!”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肯定了功劳,又暗示了自己“心系前线”。
王程顺势起身,面色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陛下言重了,此乃臣等分内之事。将士用命,三军效死,方有微功。”
他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接风宴已备好,请陛下与诸位同僚入城歇息。”
“好!好!爱卿有心了!”赵桓笑着点头,重新上马。
王程等人也翻身上马,在前引路。
两支队伍汇合,一前一后,朝着涿州城门行去。
城门口至节度使府的道路早已被肃清,但街道两旁,依旧挤满了前来瞻仰天颜的军民。
他们看着金甲耀眼的皇帝,看着旌旗招展的御林军,发出阵阵欢呼。
然而,当王程那玄甲猩袍的身影经过时,那欢呼声瞬间变得无比狂热和真挚!
“护国公!万胜!”
“国公爷!”
“夫人威武!”
许多百姓甚至激动地跪伏在地,磕头不止,那神情,那眼神,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与爱戴,远比面对皇帝仪仗时更加热烈。
赵桓端坐马上,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但握着缰绳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
他身边的秦桧、王子腾等人,自然也感受到了这微妙而刺眼的差别,眼神闪烁,各怀心思。
薛蟠和贾蓉混在勋贵子弟队伍里,看着两旁百姓对王程的狂热,听着那震耳欲聋的“万胜”之声。
脸上那点得意和兴奋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嫉妒。
贾琏更是暗暗咋舌,心中那点“建功立业”的虚火被这真实的军民拥戴场景浇熄了不少,开始真正意识到王程在此地的威望是何等恐怖。
凤辇中的贾元春,透过纱帘,也看到了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场景。
看到了马背上那道即便在皇帝仪仗前也毫不失色的玄甲身影,以及他身侧那个英姿飒爽、备受军民爱戴的探春妹妹。
她心中百感交集,有对家族出了这等人物的复杂感慨,也有对自己身处这华丽牢笼、前途未卜的深深怅惘。
接风宴设在节度使府宽阔的校场上。
此时已近黄昏,校场四周点燃了无数牛油火把和灯笼,亮如白昼。
几十张榆木大桌摆开,上面已陈列好大盆的炖肉、整只的烤羊、新蒸的粟米饭、以及本地酿造的、略带浑浊却烈性十足的烧刀子酒。
气氛粗犷而热烈,充满了北地边塞特有的豪迈气息,与汴梁精致奢华的宫宴截然不同。
赵桓自然是高居主位,王程、张叔夜、王子腾、秦桧等文武重臣分坐左右下首首要位置。
贾探春作为女眷,且是立有战功的“三夫人”,被特意安排在了王程身侧稍后的一席,与几位有诰命在身的随行官员家眷同坐,显得格外醒目。
薛蟠、贾蓉、贾琏等勋贵子弟,则与其他中低级将领混杂而坐。
宴会伊始,赵桓便再次展现了他的“礼贤下士”。
他亲自端起一碗酒,面向王程,声音洪亮,确保全场都能听见:
“王爱卿!这第一碗酒,朕敬你!敬你为我大宋收复瀛洲、奇袭涿州,更敬你以五千破两万,杀得金酋完颜娄室丢盔弃甲,扬我大宋国威于北地!此等不世之功,朕,铭记于心!来,满饮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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