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护国公府内宅却不像往日那般宁静。
虽已是六月,晚风带着些许凉意,但各处院落里,人心却比天气更显浮躁。
王程被正式册封为秦王,总揽天下兵马,又即将尚柔福帝姬的消息,早已如同插了翅膀,飞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下人们行走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言语也谨慎了许多,但眼神交汇时,难免流露出对未来的揣测与不安。
内宅大花厅。
史湘云挨着贾迎春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条帕子,圆圆的苹果脸上少了往日的烂漫,多了几分愁绪。
“二姐姐,你说……那位帝姬嫁过来,咱们以后是不是都得更加小心了?那可是金枝玉叶,真正的天潢贵胄。”
迎春性子软,此刻更是心乱如麻,她轻轻拍了拍湘云的手,声音低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云丫头,慎言。帝姬身份尊贵,我们……我们只管守好本分,恭敬侍奉便是。想来爷……和帝姬,都不是刻薄之人。”
薛宝钗坐在稍远处的绣墩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却许久未翻一页。
她面色沉静,一如往昔的端庄。
她心中暗忖:公主下嫁,虽是殊荣,却也意味着内宅格局将彻底改变。
往日里爷虽妻妾不少,但尚无正室,大家相处尚算随意。
如今来了位身份最高的正牌王妃,往后这晨昏定省、规矩体统,怕是半点也错不得了。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低声吩咐小丫鬟什么的鸳鸯,心中稍定,好在还有鸳鸯姐姐稳重,能帮着弹压。
鸳鸯正对几个管事的妈妈吩咐:“……都警醒着点,公主府那边已经开始筹备,过些时日,帝姬便要进门。
各房各院,约束好手下的人,言行举止,穿衣用度,都仔细掂量,万不可让人挑了错处去,丢了爷的脸面。”
她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妈妈们连连称是。
探春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眉宇间虽有思索,却并无太多惧色。
她如今是有了“宣威将军”封号的,虽说这封号在帝姬面前不算什么,但终究是靠自己本事挣来的,底气比旁人足些。
她接口道:“鸳鸯姐姐说的是,咱们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日后帝姬进门,是主母,咱们依礼敬着便是。只要不行差踏错,恪守妾室本分,想来也无大碍。”
她这话既是附和鸳鸯,也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晴雯撇撇嘴,没说话,心里却想:公主又如何?还能吃了人不成?
只要爷心里有咱们,怕她作甚!
话到嘴边,看到鸳鸯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众人各怀心思,纷纷点头称是,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唯独尤三姐,斜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掐的草茎剔着指甲,闻言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哟,这就怕了?公主怎么了?公主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咱们爷是凭真本事挣来的王位,又不是靠尚公主!要我说,该怎样还怎样,何必自己吓自己?”
她这话说得大胆,众人皆是一怔。
鸳鸯微微蹙眉,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探春看了尤三姐一眼,淡淡道:“三姐姐豪气,但礼不可废。”
尤三姐撇撇嘴,没再争辩,但眼神里的不以为然却很明显。
她目光扫过角落里一直低着头、存在感极弱的尤二姐,心中一动,找了个借口,便拉着尤二姐回了她们住的“静心斋”。
静心斋
一进院门,尤三姐便屏退了小丫鬟炒豆儿,拉着尤二姐进了内室。
“我的好姐姐!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尤三姐急得跺脚,压低声音道。
尤二姐穿着一身半旧的玉色衣裙,更显得身姿纤细,楚楚可怜。
她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带着茫然和恐惧:“三妹……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帝姬要来了,我们……我们安分守己便是……”
“安分守己?等那位公主殿下进了门,规矩立起来,里外都是她的人,你再想往前凑,怕是连爷的面都难见着了!
到那时,你在这府里算怎么回事?难不成真做个白吃饭的闲人?”
尤二姐坐在炕沿,手指紧紧绞着衣角,脸色苍白。
她何尝不知妹妹说得在理?
王程的身影,那日的庇护,早已在她死水般的心湖投下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可一想到那日书房被拒,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她就鼓不起半分勇气。
“我……我知道……可是三妹,我害怕……爷他……他那日已经……”尤二姐声音哽咽,眼圈又红了。
“那日是那日!此一时彼一时!”
尤三姐恨铁不成钢,“爷那是顾全你的脸面!现在不同了,公主都要进门了,你再不行动,就真没机会了!
难道你甘心一辈子这样?看着别人风光,自己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
尤二姐被说中心事,泪水滚落下来,无助地看着妹妹:“那……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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