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课题会反复出现, 直到你给出不同的答案。
深夜的楼道里,应急灯在墙壁上投下锯齿状的阴影。苏云禾将后背抵住冰凉的瓷砖,手机屏幕的蓝光在镜片上跳跃,游戏音效在密闭空间里形成回声。当胜利提示音响起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脖颈已僵成石膏,腕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两点零七分——像无数个被偷走的夜晚,她踩着月光回到宿舍,用三个小时的浅眠换取次日清晨与何韵夕的相约。
晨雾尚未散尽时,女生宿舍楼下的梧桐叶上还凝着露珠。何韵夕抱着书本走来的瞬间,阳光恰好穿透云层,在她浅咖色的发梢镀上金边。他们并肩穿过晨读声此起彼伏的林荫道,苏云禾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白茶香。
自习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琴键般的条纹。何韵夕的钢笔尖在纸页上划出沙沙的轨迹,而苏云禾的课本始终停留在第三十七页。
何韵夕合上书页,碎金般的光斑正沿着苏云禾的睫毛游走,在他侧脸勾出朦胧的金边。这个瞬间太像那年春末的下午——高文佳倚着讲台讲解雅尔塔会议,粉笔灰在光束中浮沉,她挽起的发髻漏下一缕碎发,随着讲解的节奏在耳畔轻晃。
云禾,你和我的一个朋友真的很像。
何韵夕突然开口。
钢笔尖在稿纸上洇开墨点,苏云禾转过脸时,何韵夕看见他瞳孔里映着两簇跳动的光。
你看过《午夜巴黎》的雨景吗?吉尔以为穿越到黄金时代才是圆满,却不知每个时代都有人在怀念更早的往昔。她的泪水晕开在于云睿肩头,带着温热的颤抖,可我早已怎么也走不出那场旧梦,不想把你困在了替身的隐喻里。
接下来的一周,何韵夕把试图自己折叠,尽量的消失在苏云禾的视线,她总是抢占教室最末排的角落,在课本与保温杯构筑的屏障后,将苏云禾欲言又止的目光挡在三个座位之外。每当课间铃响,她就化作一缕游鱼,在人群的暗流里倏忽而逝。苏云禾望着她晃动的衣角在走廊尽头消失,像看见一串被风吹散的省略号。
周末的社团素质拓展活动裹挟着早春的料峭。当同组成员对着满地帐篷骨架手足无措时,苏云禾单膝跪在帆布上,五指翻飞如织网的蜘蛛,银色帐篷钉在她指间折射出细碎寒芒。何韵夕机械地递着绳索,视线却时不时瞟向在对方被山风吹乱的鬓角。
当心!惊呼声中,殷红的血珠顺着帐篷钉蜿蜒而下。何韵夕几乎是扑过去的,掏创可贴时指尖碰到口袋里冰凉的金属盒——去年深秋,高文佳把便携药盒创可贴塞进她手心,目送着她离开了高铁站。
我和她或许共享某些记忆的碎片,苏云禾忽然开口,染血的指尖虚虚圈住她的手腕,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独属于何韵夕的我。篝火在暮色中腾起时,这句话仍在何韵夕耳蜗里回旋,如同晚风拨动的余韵。
跳跃的火光将苏云禾的轮廓镀上流动的金边,她起身时带起细雪般的樱花。何韵夕感觉胸腔里有什么在噼啪作响,像篝火中爆开的松果。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高文佳的名字像根银针,精准刺入她最隐秘的旧伤。
要接吗?苏云禾的手覆上来,掌心的温度穿透春夜寒凉。何韵夕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挂断了电话,那些曾以为刻骨铭心的往事,是否会化作水墨画上洇开的淡影。
当清冽的蔚蓝气息将她包裹时,何韵夕终于放任自己沉入这个怀抱。苏云禾的羊绒衫蹭着她发烫的眼角,远处传来敲响的晚钟,一声,又一声,震落满树沉睡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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