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下,那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车身线条流畅而冰冷,在傍晚昏黄的路灯下,反射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昂贵光泽。
苏然被两个黑衣保镖一左一右地“护送”着,穿过宿舍楼前的小广场。
这个时间,正是学生们吃完晚饭回宿舍的高峰期。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他单薄的脊背上。
窃窃私语声汇成一股粘稠的嗡鸣,钻进他的耳朵。
“那不是美术系的苏然吗?他家不是特别穷?”
“我的天,劳斯莱斯……他被包养了?”
“长得好看就是资本啊,啧啧。”
这些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片,凌迟着他仅存的自尊。
苏然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游街示众的囚犯,身上挂着看不见的罪名牌。
季扬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
“苏然!”
“你会被他毁掉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保镖为他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然麻木地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也隔绝了他过去二十年,贫穷却干净的世界。
车子平稳得不像话,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
窗外的校园越来越远,熟悉的教学楼、图书馆、林荫道,都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
苏然靠在柔软得过分的真皮座椅上,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车内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木质香气,高级,且充满了距离感。
他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自己是这辆车里一件不该存在的、廉价的附属品。
车子一路向东,驶入了云城最顶级的富人区——云顶天宫。
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像一件艺术品,彼此间保持着绝对疏离的距离。
最终,车子停在一栋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下,直接驶入了一部汽车专用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在屏幕上飞速跳动。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外面是一个宽阔得能停下飞机的私人停车场。
苏然被带入另一部私人电梯,金属内壁光可鉴人,映出他苍白而茫然的脸。
电梯直达顶层。
“叮——”
门开了。
入眼的,是一个巨大、冰冷、空旷得不像家的空间。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宫殿。
挑高近十米的客厅,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云城璀璨的夜景。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头顶是繁复而冰冷的水晶吊灯。
所有的家具都呈现出一种极简的、带着攻击性的设计感,奢华到了毫无人气的地步。
空气里,流动着与那辆车里如出一辙的木质冷香。
一个身影正坐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黑色沙发上。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线条分明的锁骨。
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却依旧散发着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是江彻。
他听见动静,缓缓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淬了冰的黑曜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的视线落在苏然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到货的商品。
没有废话,没有寒暄。
江彻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旁边一个房间。
“那是你的房间。”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但晚上,你睡主卧。”
苏然的身体,猛地一僵。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这时,一个穿着得体,面容严谨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应该是管家。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双手递给苏然。
“苏先生,这是先生的《居住须知》,请您详细阅读并严格遵守。”
苏然木然地接过。
册子的封面是烫金的四个大字——居住须知。
他随手翻开一页。
“七点准时起床,误差不得超过五分钟。”
“先生用餐时,不得发出任何声音。”
“室内交谈,音量不得超过20分贝。”
“禁止触碰先生书房内的任何物品。”
……
规则一条条,一款款,详细到令人发指。
这哪里是居住须知,这分明是一份囚犯守则。
苏然捏着那本册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一言不发。
他用沉默,表达着自己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抗议。
江彻看出了他的不服。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他冷冷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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