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彻没有回答。
他弯腰捡起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指腹擦过上面的玻璃渣,随意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一个早就该被扫进垃圾堆的人。”
江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告诉沈易,明天上午九点,会议室见。”
挂断电话,江彻转过身,把手里那杯没喝完的香槟一饮而尽。
“别怕。”
他伸手理了理苏然被风吹乱的刘海,动作很轻,却透着一股定海神针般的稳。
“只要我在,天塌不下来。”
第二天上午,然光事务所会议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烟草味。
沈易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双脚毫无形象地搭在会议桌上。他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烟灰掉落在刚打过蜡的红木桌面上。
“苏大设计师,久仰。”
沈易吐出一口烟圈,隔着缭绕的烟雾打量苏然,那视线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双子星项目的预算,我要砍掉百分之三十。”
苏然坐在他对面,脊背挺得笔直。
“不可能。”
苏然把手里的文件推回去。
“现在的预算已经是极限。再砍,只能用劣质钢材和非标水泥。这是地标建筑,不是你的敛财工具。”
“那是你的事。”
沈易把腿放下来,上半身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是资方,我说砍,就得砍。至于怎么过验收,那就是你这个‘天才设计师’该操心的问题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
沈易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
“那就停工。违约金三个亿,你赔得起吗?或者,看着你心血凝成的双子星,变成一堆烂尾的废墟。”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陈站在角落里,急得满头大汗,拼命给苏然使眼色。
苏然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指甲陷进肉里。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身败名裂。
“给我一天时间。”苏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沈易摊了摊手,一脸胜券在握。
“请便。”
回到办公室,苏然把自己关在里面,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财务报表发呆。
三个亿。
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门被推开。
江彻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份盒饭。
“先吃饭。”
“吃不下。”苏然把脸埋在掌心里,“沈易这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那就把刀抢过来,架回他脖子上。”
江彻把盒饭放在一旁,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苏然身边。
“打开他的资信报告。”
苏然依言照做。
“看这里。”江彻修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的一行数据上,“他的流动资金只有五千万。这次注资,他用了四倍杠杆。”
苏然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比你更怕项目停工。”
江彻从旁边抽过一张白纸,拔开笔帽,在纸上飞快地画了一个架构图。
“他想空手套白狼,逼你用劣质材料省出利润空间,好让他填补杠杆的窟窿。如果项目延期,资金链断裂,先死的是他。”
苏然盯着那张图,原本混乱的大脑瞬间清明。
“所以他在虚张声势?”
“对。”
江彻扔下笔,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商场如战场,比的不是谁嗓门大,是看谁手里捏着对方的命门。”
“那我该怎么做?”
“跟他签对赌协议。”
江彻侧过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这……太冒险了吧?”
“信我吗?”江彻看着他。
苏然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下来。
“信。”
当天深夜,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江彻站在白板前,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条款和数据。苏然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厚厚的法律文书,一条一条地核对。
“这里,关于股权稀释的条款,要埋个雷。”
江彻指着其中一行。
“如果项目利润率超过预期,你的设计费自动转为公司股份。”
苏然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但他肯定会要求加一条,如果利润率不达标,我要赔偿双倍损失。”
“给他加。”江彻冷笑,“他这种赌徒,看到这种条款只会觉得你是个傻子。”
这一夜,苏然仿佛重新认识了江彻。
那个平时只会画图、对他撒娇耍赖的男人,此刻像是一头露出了獠牙的狼王。
每一个字句,每一个标点,都是致命的陷阱。
第二天上午九点。
苏然再次走进会议室。
这一次,他戴着蓝牙耳机,手里拿着一份全新的合同。
沈易还在抽烟,看到苏然进来,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想通了?苏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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