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画了那么多,给他看过吗?”
“寄过一些。他说看不懂现代画,但都好好收着。”她喝了口茶,“其实我知道,他更希望我安定下来,找个正经工作,结婚生子。就像所有父母希望的那样。”
“那为什么还……”
“因为害怕。”她直视着我,“害怕有一天回头看,发现自己过着别人期待的生活,而不是自己想要的。害怕像我爸那样,把梦想都留在‘等退休’三个字里。”
茶馆里很安静,只有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腔。阳光从木格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缓缓飘浮。
“那你想要什么?”我问。
“自由。”她答得很快,随即又摇摇头,“不对,不是自由。是……真实。我想真实地活着,感受每个地方的空气,认识每个地方的人,画下每个打动我的瞬间。哪怕穷,哪怕累,但每一天都是我自己的。”
她说完,我们沉默了很久。老人换了盘磁带,这回是邓丽君的《又见炊烟》。甜美的歌声在这个陈旧的空间里回荡,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你呢?”夏鸢问,“你想要什么?”
我答不上来。曾经我以为知道——成功的事业,美好的爱情,安稳的生活。现在这些词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不知道。”最后我说,“好像什么都想要,又好像什么都不想要。”
“那就先找到一样。”她竖起一根手指,“只要一样,最不能放弃的那一样。找到了,其他东西自然会围着它转。”
最不能放弃的……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手机在那里。飞行模式还没关,但我能想象里面躺着那条关于尘尘的信息。
一只笨猫打翻了水杯。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古镇茶馆里,忽然无比想念成都湿冷的空气,想念玉林西路凌晨四点半的寂静,想念合租房窗台上那盆开花的仙人掌。
还有那个在视频最后两秒入镜,手指轻轻揉着猫脑袋的身影。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我轻声说。
夏鸢看着我,忽然笑了:“看,答案其实一直在你心里。你只是需要走得足够远,才能听见它的声音。”
下午我们坐最后一班车回雅安。车上人很少,夕阳把整个车厢染成金色。夏鸢靠窗睡着了,速写本滑落到地上。我捡起来,没有翻开,轻轻放回她身边。
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完全不像白天那个话多爱笑的女孩。眉头微微蹙着,像在做什么不太愉快的梦。
车到站时天已经黑了。雅安又下起了小雨,我们都没带伞,小跑着回青旅。到门口时,两人都淋湿了,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不约而同笑起来。
“今天谢谢你。”我说。
“谢什么,是你自己画的。”她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明天还画吗?”
“明天……我可能要去康定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也好。康定的天很蓝,适合想清楚事情。”
我们站在青旅门口,雨丝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她忽然伸出手:“林小白,认识你很高兴。虽然你是个纠结得要命的家伙。”
我握住她的手:“夏鸢,谢谢你。你是个……很自由的人。”
“自由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松开手,笑容在夜色里有些模糊,“祝你找到你最不能放弃的东西。找到后,就死死抓住,别像我爸那样等。”
她转身走进青旅,脚步声在木楼梯上渐渐远去。
我站在雨里,没有马上进去。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信号恢复的瞬间,信息提示音接连响起。我一条条看过去——广告,公众号推送,大刘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房产中介确认续租……
还有苏芷的。今天下午发的。
「出版社编辑约下周见面,谈合同细节。你什么时候回?」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屏幕。我用袖子擦了擦,开始打字。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移动,写写删删,最后只留下简单的几个字:
「三天后。时间地点发我。」
发送。
然后我又加了一句,在雨声里,在雅安的夜色中:
「我会准时到。」
这一次,没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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