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伯府的。
让闻人观又多拿了一个酒樽,也跟着喝了起来。
闻人观喝的酒更烈一些,烧过喉咙,却无法再往下。
因为……顾明臻手捂着胸口,心还是凉的啊。
大概是幻觉,她抬头,看到乌黑乌黑的天幕,白云……也黑漆漆的。
原本是白色的吧?
只是被夜色染了,隐约可见少处的白。
像一只巨手,长长的云条如同佛祖的手指。
最终都汇聚一处,像是一只宽厚的手掌。
明明离地面那么远,偏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谢宁安离京这几天,日子仿佛也跟着凝滞了。
安静。
顾明臻只想到这个词。
像是寒风呼之后,突然停滞,连得那发了芽的树也是。
毫无动静。
她看着夜色里挺立的树。
像被寒风冻僵了的黑影。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明日陆大人的婚期了。
顾明臻不去参加。
前日,也就是谢宁安离京的第二天,她便亲手将谢宁安交代的贺礼送到了陆府。
因为她自己最近也有事。
母亲的忌日到了。
身为朝廷命官,私忌必须告假。
如果不休,反倒还要落个“不孝”的罪名。
好在京中有萧言峪他们照看,舒大娘那边也有人暗中看顾,她也能安心些。
陆怀川婚礼后一天刚好休沐,也是文千雪忌日的前一天。
顾明臻带着几个丫鬟早早准备祭品。
不多时,宁思身边的赵嬷嬷过来,顾明臻将人请进屋里。
赵嬷嬷脸上带着几分斟酌,想着夫人去史馆前的欲言又止,还有府里这几位主子本就不一般的关系。
少见的扭捏开口:“少夫人,夫人让老奴问您,公子不在,您一个人……可需要夫人陪同?夫人原是想的,又怕您如今成家了,反倒不便。”
顾明臻心中一暖。
小时候,她常是宁思牵着去祭扫母亲的。
她知道宁思最近日因为前朝长合公主的墓,还有闻人观作为寒山先生弟子的原因。
史馆对长合公主的某些记载争执不休。
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
想着,顾明臻便温声道:“劳烦嬷嬷回禀母亲,她的心意我领了,我自己去便好,请母亲不必挂心。”
“好嘞。”赵嬷嬷得了答案,兴高采烈回去了。
顾明臻无奈摇摇头。
继续准备明日要用的东西。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
本该是上朝的日子,顾明臻今日却是早早起来,焚香沐浴,换上一身素衣,来到城郊的道观。
走这条熟到不能再熟的路。
晨光微露。
她擦拭着额角的微汗,七弯八绕,来到某处。
没想到远远地,就看到母亲的墓前,居然伏着一个人影。
顾明臻:“!”
她心下一惊,寒意爬满后背。
身旁的鎏苏声音发颤,“夫,夫人……要不我们请道长来……”
顾明臻心口也怦怦直跳。
她噎了下口水。
暗二今日给她吩咐了做别的事了,正想着要不像鎏苏说的时,碑前的人一动。
顾明臻一愣,等等,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她试探走出一步,又一步。
鎏苏害怕得正想继续开口,“夫……”
“你是……”谁。
谁字还没出口,那人又动了下,露出半边脸。
梳得严正却有了几缕散乱的发丝,衣襟微湿,可能是沾了露水,还带着尘土。
那那那,赫然就是闻人观!
他好像醉了,侧卧在墓碑旁,双臂紧紧环抱着石碑。
像在这过了夜似的。
顾明臻脚步顿住,心口像被猛地攥紧。
母亲的忌日,为什么是今天?
因为这一天,是闻人观当年外出,老仆回来禀告时说的遇难日。
后来母亲为了祭拜舅舅,遇了难。
她本以为是林姨娘手笔,最后查到的确实就是失马了。
尽管确实是因为她让顾明语假生病,导致顾淮让文千雪出府烧纸。
但确实就是意外。
命运就是这样巧合地不公。
弟弟“死”去的日子,成了姐姐真正的忌日。
可如今,舅舅活着回来了啊。
母亲却死在心中弟弟永远消失的那个需要纪念哀悼的日子里。
一桩桩一件件,一桩桩。
顾明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喉咙发堵。
先前不知舅舅就是师傅,从来没有在这一天遇见过他。
如今身份揭开,她……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无言,显得道观格外空旷。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
闻人观的身体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那双平日里或是戏谑或是清明的眼睛里,这会充满了血丝。
还有哀恸。
两人相对无言。
顾明臻什么也没问,从鎏苏手中接过祭祀用的东西,默默地摆起来。
应该是闻人观先来过清理了,尽管顾明臻时不时会过来清理,但是一段时间没来,也不该是如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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