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慌忙扶住儿子，对呆立的群臣厉喝：“没听见陛下旨意吗？还不快去！”
殿外风雪更急，李乾勇望着昏厥的王兄，突然抓起鬼头刀横在颈间：“臣弟愿率死士夜袭宋营！若不成，便以死谢罪！”
刀锋入肉半分，被太后一杖击飞：“要死也死在城墙上！你带人去守西门——若放一个宋军进来，提头来见！”
辰时的梅林静得骇人，积雪压枝的脆响都清晰可闻。林木森孤身立马于林外，玄色大氅下露出金丝软甲，九旒冠冕在晨光中流转着威严。他手中轻捻一枝红梅，仿佛不是来谈判，而是来踏雪寻诗。
三里外，李乾顺随身带着五千精锐，望着那片白茫茫的梅林，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大将军李离军按刀低语：“陛下，让末将带三百铁鹞子冲过去......”
内心动了一下的李乾顺，看着白茫茫的梅林，他担心有伏兵。“不可！”李乾顺咬牙，“你看梅枝间隙......至少可以埋伏数千精骑。”
突然，林木森轻磕马腹。照夜玉狮子缓步前行，竟完全脱离梅林范围。天子甚至解下佩剑挂在鞍侧，以示无械。
李乾顺双眼骤缩，这分明是赌他不敢在千军万马前袭杀一国之君！
眼见宋朝皇帝离梅林越来越远，动了杀心的李乾顺刚想下令，却见梅林中推出五门巨炮，幽森的炮口正对着他们。
他也轻磕马腹，朝林木森缓缓接近。并且挥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李离军。
两匹战马在雪原中央相遇。林木森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如碎玉：“王上可记得？朕登基那年，你送来的国书里说‘愿永结秦晋之好’。”
李乾顺冷笑：“你此刻已经带兵打到本王的家门了！”
“你说得对，”林木森突然折断梅枝，“当你家里闹得民不聊生时......灵州易子而食的惨状，需要朕细说吗？”
远处李离军突然张弓！箭未离弦，梅林中巨响震天，一发炮弹精准落在西夏军阵前三丈，炸起漫天雪泥。
林木森看都未看那边，只轻抚马鬃：“乾顺可知？朕的炮手能打中三百步外的铜钱。”他忽然倾身压低声音，“但你猜......他们敢不敢瞄准西夏国王？”
李乾顺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死死攥着缰绳，眼前闪过昨夜太后的话：“顺儿，降了还能当个安乐公，战败可是要上祭坛的......”
他此时回头看见兴庆府城头飘扬的西夏王旗，突然嘶声道：“赵佶！朕宁可做刀下鬼，不做亡国君！”
林木森凝视他良久，轻轻颔首：“可惜了这些梅树......来年花开时，只能浇血水了。”
调转马头时，九旒珠玉碰撞出冰凉的声响：“既如此，那你与朕就在战场上见吧！”
李乾顺僵在原地，看着那个玄色身影从容退回梅林。五门巨炮的炮口幽森地对着他，仿佛死神睁开的眼睛。
子时的雪原死寂如墓，李乾勇带着三百死士匍匐前进，白袍与雪地融为一体。每个人口中衔着木枚，刀鞘用毛皮裹紧，唯有眼中燃着赴死的凶光。
“将军，”副将压低声音指向宋营，“看辕门守卫——只有两人。”
李乾勇独眼微眯：“太安静了......种海的巡营队呢？”他抓起把雪嗅了嗅，突然变色：“退！有铁锈味！”
为时已晚！
“嗡......”的一声弦响，无数弩箭从雪地里暴起！原本平坦的雪地突然掀开白色伪装布，露出底下三排床弩，种江竟将弩机埋在了雪层下！
“撤！”李乾勇怒吼着挥刀格箭，身边死士已倒下一片。众人急退时又踩中陷坑，铁蒺藜瞬间刺穿脚掌。
辕门处火把骤亮，种海铁塔般的身影显现：“李将军！本将等你多时了！”手中陌刀挥出腥风，当即劈翻两个西夏兵。
李乾勇红着眼嘶吼：“结圆阵！向马厩冲！”他想点燃马群制造混乱。
忽听头顶箭楼传来种江的冷笑：“马早迁走了！”弓弦连响，三名举火把的死士应声倒地。
雪地顿时陷入黑暗厮杀。西夏死士凭着血性猛冲，宋军则依托预设工事绞杀。
每当西夏人快要突破防线，总有弩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竟是藏在运粮车底部的暗弩！
李乾勇终于杀到粮车旁，却见车底突然滚出数个铁罐，轰然爆开的石灰粉迷住众人眼睛。种海趁机带重甲兵压上，陌刀如林推进。
“将军快走！”副将用身体挡住射向李乾勇的弩箭，口喷鲜血倒下。
李乾勇独目赤红，突然抢过火把掷向粮草堆。却见火焰只在表层跳动，底下早已泼水结冰！
“没想到吧？”种海陌刀劈来，“陛下昨日就说你要来烧粮！”
最后二十余名死士护着李乾勇且战且退，忽听四面响起弓弦机括声。无数宋军从壕沟中站起，弩箭在雪地上映出森寒光点。
种江从箭楼跃下，抛过一根绳索：“李将军，是自己绑，还是等我们动手？”
李乾勇望着满地西夏儿郎的尸首，突然折断箭杆刺向咽喉！却被种海一记刀背击晕。
雪原重归寂静时，种江清点着战果：“俘三十七人，余者尽殁。我军伤十九人，无阵亡。”他踢开脚边石灰罐，“陛下这招‘雪地藏弩’，当真厉害。”
种海却望向兴庆府方向：“放狼烟吧，该让西夏人看看他们的勇士有多狼狈。”
三道黑烟腾起时，雪地上凝固的血冰映出诡谲的光。
李乾勇被反绑着押进御帐时，额角新增的伤口还在渗血。种江一脚踢在他膝窝：“跪下！陛下面前还敢放肆！”
林木森正在批阅奏章，头也未抬：“松绑。”
“陛下！”种海急道，“这厮刚才夜袭时伤了咱们十几个人......”
“朕说松绑，”天子搁下朱笔，目光扫过李乾勇崩裂的指甲，“李将军，这是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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