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银杏叶掠过禅房飞檐时,季凝正被贺云拽着往山门外跑。
贺云腕间的糖纸星星在阳光里晃出暖黄光晕,撞得她耳垂发痒。
她刚要低头帮他理理歪掉的小围巾,身后突然传来清咳声:季小姐。
声音像浸过薄荷的玻璃珠,带着点生意人特有的温凉。
季凝脚步微顿,转身便看见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影壁旁。
他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左手捏着半张褪色的寺庙地图,右腕戴着块泛旧的机械表——方才偷拍他们的,应该就是这只举着手机的手。
贺云立刻往季凝身后缩了缩,手指揪住她羽绒服的下摆。
他仰头看男人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姐姐,他是谁?
季小姐别误会。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礼貌的笑,我是蓝天,和沈先生约了在禅房谈点生意。
刚才见您和贺先生在放生池边,想着过来打个招呼。他说话时,机械表的秒针在阳光下一跳一跳,像某种隐秘的计时。
季凝的指尖在贺云手背上轻轻摩挲——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贺云立刻安静下来,只把下巴抵在她肩头,像只被风吹冷的小兽。
她抬眼看向蓝天,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原来是沈先生的客人。
我们正要去山门外买糖葫芦,就不打扰蓝先生谈生意了。
应该是我打扰了。蓝天退后半步,目光扫过贺云腕间的糖纸星星,又很快收回,贺先生看着精神很好,替我向沈先生问声好。
季凝没接话,拉着贺云转身便走。
贺云被她拽得小跑起来,发梢扫过她手背:姐姐,他为什么看云宝的星星?
因为云宝的星星最特别呀。季凝蹲下来帮他系松掉的鞋带,抬头时正看见蓝天走进禅房。
朱红门帘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沈嘉庆的侧影——他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盏青瓷茶盏,指节抵着太阳穴,像是在听什么要紧事。
山门外的风比庙里更凉些,飘着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甜香。
贺云立刻松开季凝的手,像只小麻雀似的往小摊群里钻:姐姐快看!
福袋摊!
暗红色的布幔下挂着十几种福袋,绣着牡丹、莲花、锦鲤。
贺云踮着脚扒着木架,鼻尖几乎要贴到绣着栀子花的那个:阿婆,我要这个!
小少爷眼光好。卖福袋的阿婆正用毛线补着布幔破洞,头也不抬,栀子花福袋是开过光的,三百八一个。
阿婆,贺云歪着脑袋,姐姐说栀子花是她生日那天开的花,我要这个给姐姐当礼物。他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零钱,全是季凝塞给他买零食的,我有一百二,阿婆你等等,我让胡叔送钱来——
小屁孩懂什么?阿婆把补好的布幔甩到一边,这福袋要诚心请的,你拿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她伸手要把栀子花福袋收进木箱,贺云急得扑过去抓住布幔,整排福袋都晃起来,我要这个!
我要这个!
季凝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感觉到他的小胳膊在发抖。
她蹲下来帮他顺气:云宝乖,我们回家让胡婶给你绣一个好不好?
阿婆的福袋要留给更需要的人。
不要!贺云急得眼眶发红,姐姐上次在花店闻栀子花,眼睛弯得像月牙!
我要阿婆把这个给我!他拽着季凝的袖子往福袋摊蹭,姐姐你帮我说说,阿婆肯定听你的!
季凝抬头看向阿婆,刚要开口,眼角却瞥见斜后方有个举着手机的身影——是方才那个摄影系男生文书橱,相机镜头正对着他们。
她心下一跳,正要挡在贺云身前,阿婆已经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小崽子再闹我叫保安了!
贺云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把鞋尖都打湿了。
他突然松开季凝的手,伸手去够高处的栀子花福袋。
季凝刚要抱他,却见他摸到了自己的墨镜——那是贺家司机胡叔特意买的儿童款,黑框上镶着小颗水钻。
他颤巍巍地把墨镜往鼻梁上推,水钻在阳光下闪了闪:我、我不是小崽子...我是贺云,贺氏的贺云...
阿婆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不耐烦慢慢凝成疑惑。
季凝心尖发颤,正要把他抱进怀里,身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
胡叔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条缝,露出胡婶探出来的脸:少夫人,沈先生让接您和小少爷去素斋馆!
季凝借机抱起贺云,他的小胳膊紧紧圈着她脖子,眼泪把她围巾都洇湿了。
路过文书橱身边时,她听见相机快门一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山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扑向福袋摊。
阿婆望着贺云被抱走的背影,伸手摸了摸那个栀子花福袋——方才小少爷碰过的地方,还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她低头收拾木箱时,瞥见箱底压着张旧报纸,头版照片上的贺云穿着西装,正站在贺氏集团顶楼剪彩,标题是天才总裁贺云因病暂退,集团由继母丁雯云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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