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木板床的缝隙钻进来,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秦浩猛地从铺满干草的床板上坐起,胸腔里传来一阵干涩的咳嗽,喉咙疼得像是吞了砂纸。他眯着眼适应昏暗的光线,环顾四周——这间土坯房矮得伸手能摸到房梁,黄泥混着稻草糊成的墙皮已经起了皱,墙角裂开几道狰狞的缝隙,寒风正从那里呼呼灌进来。
屋顶的木梁上挂着几个干瘪的玉米棒子,墙根堆着锄头、簸箕等农具,地面是夯实的黄土地,泛着一层暗沉的光,角落里还积着昨晚漏进来的雪水。
“老秦!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粗粝的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冷风裹挟着雪沫子涌进来。一个戴着洗得发白的绿色军帽,身穿同色系军袄的小伙闯了进来,军袄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却系得严严实实。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红薯,红薯皮烤得焦黑,缝隙里渗出金黄的糖汁,甜香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霉味。
“快吃!”小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把红薯塞进秦浩手里,掌心传来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我好不容易才从贾世发家的地窖摸来的,你发着烧躺了两天,肚子里没食可不行。”
秦浩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土房里格外响亮。他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红薯,表皮还带着泥土的颗粒感,热气透过粗布手套烫得掌心发麻,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
就在这时,一股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小伙名叫杨树茂,人送外号“傻茂”,打小在什刹海体校学摔跤,寻常三五个混混近不了身,上次知青点有人被村民欺负,他一人撂倒四个,从此在太山屯没人敢惹。说他“傻”,是因为这小子太仗义,邻居家断粮他能把自己的口粮分出去大半,知青被克扣工分他敢跟队长拍桌子,这份侠气在这年头反倒成了“不精明”的代名词。
原主跟杨树茂是九道湾胡同的发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前两年又一起响应号召来京郊太山屯插队,用北京话说,那是能穿一条裤子的“铁瓷”。
原主前些天淋了大雪发起高烧,躺了两天水米未进,要不是杨树茂照应,恐怕早就交代在这土房里了。
“大茂,这俩红薯……”秦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往后我一定千倍万倍还你。”
“嗨,跟我客气什么!”杨树茂大手一挥,军帽下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咱俩谁跟谁啊?有我一口吃的,还能让你饿着?快趁热吃,凉了就不甜了。”
他说着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显然自己也饿坏了。
秦浩不再矫情,捧着红薯狠狠咬了一大口。滚烫的红薯肉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熨帖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他三口两口就把一个红薯啃得干干净净,连带着焦黑的外皮都没落下——在这粮食金贵的年代,半点都不能浪费。另一个红薯他想留着,却被杨树茂按住了手:“吃!都吃了!我待会儿再想办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木门被再次撞开,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褂子的瘦高个冲了进来,脸冻得通红,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傻茂!我一猜就是你干的!快,贾世发带着人找来了,赶紧把红薯藏起来,窗户打开散散味儿!”
杨树茂脸色骤变,伸手就去抓床上的红薯皮:“谢老转,贾世发怎么知道是我偷的?我明明绕着他家后墙走的!”
秦浩脑中的记忆立刻浮现出此人的身份:谢志强,因为说话总爱绕弯子,人送外号“谢老转”,也是九道湾的街坊,跟他们俩一起插队来的太山屯。
三人在知青点相互照应,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干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两年的插队生涯,让他们结下了身后的GM友谊。
“还用问?肯定是有人告密了呗!”谢老转急得直跺脚,伸手推开糊着塑料布的窗户,冷风“呼”地灌进来,吹得墙上的旧报纸哗哗作响,“这村里除了咱们这些知青,谁敢动贾世发家的东西?他可是小屯村的书记,手里攥着咱们的口粮本呢!”
秦浩已经把第二个红薯啃完,肚子里有了食物,身上终于有了力气。
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的呵斥声。
“砰”的一声,木门被踹开,一个穿着黑棉袄、腰系麻绳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正是小屯村书记贾世发。他身后跟着两个村民,还有一个裹着军大衣的胖子,也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名叫牛挺贵。
贾世发扫视着屋里的三人,鼻子抽了抽,立刻皱起眉头:“说说吧,谁偷了我们家的红薯?这满屋子烤红薯的味儿,你们赖不掉!”
杨树茂抹了把脸,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忘了开窗散味儿。他刚要往前站,承认是自己干的,却被秦浩抢先一步。
“红薯是我偷的,跟他们俩没关系。”秦浩站起身,虽然身形还有些虚弱,但声音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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