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般大的变化落在自己眼中,便连一手改变面前这位天子的自己都忍不住心中暗自感慨:不过一年光景啊!一年之前,那年轻天子还是个一心想要励精图治、做个表里如一的真正明君的天子。可如今,这位年轻的天子已学会了说一套做一套的在人前演那个明君了。
想到天子对后宫那些他自己眼馋其美色,要求送进宫,满足自己享受的群妃为‘一群戏子’。前朝至今,台上唱戏的总是被称作下九流的存在,是被人瞧不起的。天子如此称后宫群妃,那语气里的鄙夷如此明显,显然他自己亦是那瞧不起戏子的其中一员。
他瞧不起戏子,却未发现自己早已成了他自己眼中瞧不起的戏子。旁人的瞧不起,还能让那下九流行当中出现一代大家,载于史册,他自己的瞧不起自己,也不知会开出如何自相矛盾的花儿来。
帏帽里的人低声说道:“总是无辜之人,还是尽量莫要错杀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事后推卸责任追究起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朕自是会尽力的,可若是没法不错杀便也不能怪朕了。”龙椅上的天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什么叫学坏容易学好难?龙椅上的天子身体力行的向他展现出了那一面,如此漫不经心的说出‘尽力’的话,显然不过是口中随意说说的敷衍罢了,甚至嘴上还会敷衍一番,可手上错杀无辜之人来是决计不会慢上半拍的。
不过无妨,这司命判官的局已将那龙椅上的天子套入其中了,他教天子如此容易是因为在教坏他,而要教好他,怕是只有那事情亲自来教他一番才成了。
一本‘羊肠’小道的封神之书,多少人看了也只会感慨那书中玄奇诡谲的‘封神’桥段,可真正看懂之人却能从中看到一张织的细密至极的网,又想到昨日听到的那一老一少的谈话,不得不说,那真正的司命判官或许确实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本书。
多少自诩看懂那封神之书之人不过又是一个被套入书中的傀儡罢了。
摩挲着手腕上的玉扳指,帏帽里的人说道:“陛下龙体为重,还是要小心的。骊山太妃临盆在即,臣细想了一番,还是觉得陛下不宜以龙体之尊亲自前往,以免给那些宵小之徒可乘之机的。”
“怕什么?”龙椅上的天子闻言却是看了眼那幅画,说道,“那些上奏折之人看到了画中的两脚羊不过是因为他们本身便是两脚羊罢了,物伤其类,自是惊惧。可朕不是羊,朕是那画中的四值功曹,是驱羊之人,自是不会怕的。”
话音刚落,便见下首之人顿了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声响,似是什么刚脆之物碎裂的声音。
看了眼下首,却见下首之人握着手里的茶杯,缓缓说道:“陛下是天子,这天底下的人自都是陛下驱赶的羊。只是,终究还是要小心的。”
“这话本里的桥段是朕配合这神棍将这群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神棍甘愿做朕手里的棋子替朕钓鱼。”龙椅上的天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朕觉得用不到这些神棍,这些神棍唯一的用处就是做朕的喉舌,替朕向百姓道明朕是真龙天子,是天定之君,这便够了!而这件事,已有钦天监在做了,自也不需要他们了。待这群人解决了,朕自会用这些奏折送那‘司命判官’上路,全了这群忠臣的忠心的。”
好一个‘清白’‘无辜’的天子啊!下首之人抬手,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天子:“陛下……圣明!”坐在龙椅上,俯视众生久了,是会成瘾的。明明群臣上奏是为了他,为他的江山社稷、为他坐下的龙椅,是护他之人,他却反过来用这些护他周全之人去解决那所谓的神棍。还真是迷途羔羊越陷越深,堂堂天子杀一个暗喻天子为‘两脚羊’的神棍还需要抓群臣挡在自己面前?一个胡说八道、妖言惑众的神棍,杀便杀了,哪里需要那么多借口?更哪里需要寒那些股肱之臣的心?
寒股肱之臣忠心,仅仅便是为了杀一个妖言惑众的神棍而不让自己沾上半点是非?
如此光明正大、名正言顺、证据确凿的事哪里会沾上什么是非?又哪里需要顾及一个妖言惑众的神棍的看法?
若是官府办事定要顾及那罪大恶极的凶徒是否‘自愿认罪’‘心服口服’的话,这官府大牢中遍地都是那‘不愿’‘不服’的凶徒了,天底下之人也人人皆敢行恶了,左右官府还要顾及那恶人的想法,便是杀了人,他‘不愿’‘不服’,官府又能拿他如何?
龙椅上的天子头昏的是如此的彻底,帏帽下的人笑了笑,垂下眼睑:他已劝过天子莫要错杀了,天子道他‘尽量不会错杀’,那届时他护主亦会尽量不错杀的!只是到那时,龙椅上的这个还是不是真正的天子便看天意吧!
真正看懂这本‘羊肠’小道的封神簿的显然不止他一个,若非如此,那个放羊汉又是如何出现的?有人看懂了这‘羊肠’小道的封神簿,寻到了那个特殊的棋子,又为他安排了放羊汉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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