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般。”黄汤垂下眼睑,说道,“看在他父亲的面上,我总会照顾他的。先前也说得好好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想不开寻了死。”
当日街头茫然捂着手的年轻人此时已成了一具冰冷的遗体,里里外外查验过一番,能证明他独自一人呆在家中的人不少,至于那物证——他亲笔写下的遗书墨迹未干也是铁一般的物证。
“就是自尽的!”闻讯走了一趟的大理寺众人看过现场之后对坐在孟家门外台阶上的黄汤道明了结果。
坐在台阶上的黄汤‘嗯’了一声,喃喃道:“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何要死?”
虽被毁了手,可他早为其安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那年轻人为何要死呢?
“听说这小巷尽头最近有个寡妇自尽了,起因是被个富商看上,使手段强要了她。那寡妇身边人都对她说‘事情都发生了,便从了吧!’再者,那富商生的也不丑,喜欢这寡妇好些年了,迎娶彩礼都送过来了,可算是有诚意的。甚至巷子里还有不少女子羡慕,甚至可说嫉妒那寡妇‘命好’的。就是这样一个‘命好’的寡妇却在前几日突然自尽了。”走访了一遍周围的街坊四邻,没找到什么案子有问题的嫌疑,却也听说了一些琐事,林斐说道,“听闻那寡妇自尽前整日以泪洗面,神智都快不清楚了。她情绪是这般崩溃,人是这般痛苦,愤怒,周围的每一个人却都在说她‘命好’,在恭喜她,在这样的愤怒痛苦以及周围人的羡慕和恭喜声中她自尽了,留下遗书道死后化作厉鬼也不愿放过这些人!”
“好在我听说这件事时那富商已被长安府衙拿去了,否则,被我大理寺知晓后也定要插手的。”林斐看着巷子中来来往往的行人,到底是没了父亲长大的,即便有黄汤这等‘世叔’照看,孟家依旧不富裕,这巷子里住着的人也多半过的清贫。
“贫着、苦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每日都在为吃饱穿暖奔波,自是眼里‘活着’为上。很多事都能为‘活着’让路!这富商之于辛苦劳作的寡妇而言就是‘活着’,是以在这巷子中众人眼中看来自是一件值得‘恭喜’之事。这等每日为生计奔波的日子会将人搓磨的愈发麻木,麻木而生漠然,不少人甚至都不曾被教过为人处事,只是被教着‘活着’之人不懂寡妇为什么自尽倒也不是全然没有缘由的,可老大夫你当是明白寡妇为什么会自尽的。”林斐说道,“寡妇同丈夫青梅竹马,感情好是一回事,寡妇读过些书,被巷子里的人数落‘清高’是一回事,这些都是理由却不是那最重要的理由。那最重要的理由是寡妇不愿!她勤恳劳作,自己养活自己,是为了自己有那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被富商看到强要了的。”
“孟行之读了那么多年的医书,又那般有天赋,他对未来的期许从来不是‘活着’,老大夫你的安排是让他‘活着’,他又怎会开心?眼下听闻了司命判官的事,不过是让他有了个死的理由罢了。”林斐说道,“他不甘心!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等事!”
“这世间倒霉之人那么多,有的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天上掉下一只花盆将他砸死了,难道这些人也要去寻个为什么倒霉的理由吗?”黄汤说道,“世间倒霉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他一个。有些亏该认就得认!是他自己命不好罢了!”
“那被花盆砸死之人若是没被砸死定会上前理论的!人都会去寻自己为什么倒霉的理由,很多时候不去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林斐说道,“他遗书里写的很明白了,自己不曾杀人放火,他虽染上了赌瘾,可那件事他过后回想了很多次,他分明没有弄错那药,那‘聚宝盆’怎会突然死了呢?他怎么想都找不出自己的错处,自是不甘心的!”
“你知道他的家传技艺全靠那双手吧!那双手是如此的珍贵,他那天赋是如此的难得,他却不珍惜,老天因此报复于他的不懂珍惜也不奇怪。”黄汤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他是自己活该,怨不得旁人。老夫已经给他一口饭吃了,他怎的还要寻死?”
“是老天报复的他还是旁人报复的他老大夫心里当是清楚的。”林斐说道,“那‘聚宝盆’的死,他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那‘聚宝盆’家里人也心知肚明,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柿子专挑软的捏,对他下手而已!再者,在‘聚宝盆’家人眼中,被‘聚宝盆’选中的他本就是他一家的‘所属之物’,是个死物,眼下‘聚宝盆’死了,他一家合计了一番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用这‘所属之物’了,便干脆揣着‘我用不了你等也莫想用’的心思故意寻个借口‘毁’了他罢了!”
话既说到这里,黄汤挑了下眉,转头看向林斐,默了默之后,他点头道:“也是!我糊涂了!这等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你等的眼睛?”
“听闻过后反应过来的这孟行之本想报官的,却不知为何最后没报官。”林斐看了眼黄汤,说道,“这件事长安府衙那里特意遣人来问过这孟行之,他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理由,老大夫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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