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与铁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喷薄的白色蒸汽,庞大的列车缓缓停靠在哈城站台,精准地吻合着那沉重而规律的节奏。
车厢内灯光晃动,行李架上的包裹轻微震颤,乘客们纷纷起身,带起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
鲁明站在靠近过道的位置,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副圆框黑色墨镜,镜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正准备将墨镜戴上——或许是想以此遮掩一下眼神,或许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
就在这列车将停未停、惯性使得所有人都轻微前倾的刹那,站在他侧后方的叶晨,仿佛被这惯性带得身形一晃,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
或许是某个乘客放在地上的小包袱,或许只是车厢地板本身的轻微起伏,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肩膀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鲁明端着墨镜的那只手肘麻筋处。
“哎哟!”
鲁明只觉手臂一麻,半边身子都跟着一酥,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那副圆框墨镜脱手飞出,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啪”地一声,掉落在车厢并不算干净的地板上。
还没等鲁明从手臂的酸麻和意外中反应过来,踉跄中的叶晨似乎为了稳住身形,脚下本能地一踩——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地从他脚下传来。车厢里附近几个正准备下车的乘客下意识地看过来,随即又事不关己地移开目光。刘奎也诧异地转过头。
叶晨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撞了人、又踩碎了东西,连忙站稳,脸上露出一副混合着歉意与疲惫的神情,看向皱着眉、活动着手腕的鲁明:
“哎!老鲁,对不住对不住!你看我这事儿闹的!”
他语气诚恳,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昨晚想到要回家了,心里头……有点乱,没休息好,这火车坐得我昏昏沉沉的,脚下都没根了。实在不好意思,等下了车,我赔你一副新的,保证一模一样的!”
鲁明甩了甩依旧有些发麻的手臂,眉头却没有舒展。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副被踩得镜框变形、镜片碎裂、彻底报废的墨镜,然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看向叶晨。那张脸上写满了“抱歉”和“疲惫”,看起来毫无破绽。
但鲁明不信。
太巧了,火车刹停的惯性谁都有,怎么就他偏偏踉跄得这么“准”,正好撞到自己拿墨镜的手肘麻筋?又那么“巧”,一脚就踩在了掉落的墨镜上?这墨镜虽说不上多名贵,可也是他用了挺久、颇为顺手的一件小东西。
他想起刚才周乙去厕所,想起自己中途折返的查看一无所获,心里那点怀疑的苗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这“意外”浇了一小勺油。
鲁明隐晦的打量了一眼叶晨,经历过两年前的“乌特拉”行动,他一直就觉得叶晨这个家伙不对劲。
当时就是他与叶晨来招呼王郁和王楚良的,张宪臣正是通过厕所给王郁传递的情报,只不过当时的情报被叛徒谢子荣给修改过了,鲁明事后从高彬那里知道了一切细节。
所以刚才叶晨去到厕所的时候,其实鲁明的心里就已经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甚至在押送那个小四眼去行李车的时候,他还特意找了个借口中途折返回来,查看了一遍厕所,可惜,没找到任何线索。
鲁明的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他微微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叶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上——那副擦拭得很干净、样式更显精致的方框墨镜。
“呵呵。”
鲁明轻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点莫名的意味:
“周股长客气了。赔就不必专门下车去买了。”
他用下巴点了点周乙手中的墨镜,然后说道:
“我看你手上这副就不错,样式还挺新颖。要不然,直接赔给我算了?也省得你再跑一趟。”
鲁明的目光紧紧锁定叶晨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这不仅仅是一副墨镜,更像是一次随口的、却暗藏机锋的试探。
他想看看,周乙对这看似“无礼”的要求,会作何反应。是勃然大怒?是尴尬推脱?还是……
叶晨脸上的歉意收敛了些,也笑了,是那种带着点无奈和坦诚的笑。他拿起手中的方框墨镜,对着光看了看,又小心地收拢,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
“老鲁,你这可难为我了。这副可不行。这是……嗯,你嫂子,从国外特意给我带回来的礼物,算是……念想。”
叶晨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压低了些声音:
“我要是把这玩意儿送了人,回头让她知道了,非得跟我闹翻天不可,搞不好真能扒了我的皮。你是不知道,女人家在这些小物件上的执念……”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带出了点夫妻间私密的、略带抱怨的温情,将一个看重妻子心意、有些“惧内”的丈夫形象演绎得自然生动。
同时,也轻巧地将墨镜的特殊性(国外带回的礼物)和私人性点明,堵住了鲁明进一步索要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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