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璃还沉浸在即将社死的巨大悲伤中,脑海里天人交战,思索着究竟是假装失足落水逃避七夕任务比较划算,还是干脆研制一种能让人暂时失忆的药水给全城人灌下更为可行。就在她为这荒诞又迫在眉睫的任务焦头烂额之时,一场源自谢府内部的风暴,已如夏日骤雨前沉闷压抑的雷声,在厚重的乌云中滚滚酝酿,并且迅速将尚在殷府“琉璃院”内同样头疼不已的谢景宸,无情地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这场风暴的引信,正是一个月前那场针对三皇子的漂亮反杀。
谢家,作为京城屹立数代的勋贵门阀,表面上看,家族枝叶繁茂,门楣无比显赫,可内里实则远非铁板一块。家主谢渊,出身嫡支正统,为人威严持重,在家族中颇具威望。然而,族中几位手握部分权柄的叔伯,以及日渐长大成人、各自心怀鬼胎的堂兄弟,无一不对家族庞大的资源与人脉垂涎欲滴,虎视眈眈。谢景宸身为嫡长子,不仅天资聪慧,而且能力超群,本是众望所归的家族继承人。但也正因这份出类拔萃,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如同被置于放大镜之下,任何细微的“行差踏错”,都极有可能成为旁人攻讦的有力借口。
此前,谢景宸与行事风格“出格”,热衷于开办周刊、经营事务所的殷家小姐殷若璃过从甚密,这一情况早已让族中一些恪守“世家礼仪”的长辈极为不满。他们觉得,谢景宸此举实在有失身份,长此以往,必定会带累谢家的清誉。只是碍于家主谢渊的崇高威信,且尚未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乱子,众人大多也只是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并未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
然而,此次殷家与三皇子正面冲突,局势可谓波谲云诡。谢景宸不仅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殷家一边。尤其是在金銮殿上,他言辞犀利,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间接导致三皇子被革职禁足,势力遭受重创!这一举动,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三皇子纵然一时失势,但他背后的母族势力不容小觑,在朝中苦心经营多年的党羽更是盘根错节。谢景宸的这一行为,在谢家内部某些人眼中,无疑是鲁莽地将整个谢氏家族拖入了凶险万分的皇子争斗的泥沼之中,而且还是站在了明显吃亏的一方。他们认为,这非但不能为家族带来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反而凭空树敌,给家族招致潜在的巨大风险和报复。在这个讲究明哲保身、一切以利益至上的大家族里,谢景宸此举堪称“鲁莽”与“不智”的典型。
率先借此发难的,便是谢景宸的三叔,谢泓。谢泓在工部担任员外郎,虽然官阶不算高,但此人极善钻营,平日里与三皇子一党的某些官员来往密切,暗中甚至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利益输送。如今三皇子倒台,对他而言,无疑是断了不少财路和人脉,他心中早已积怨颇深,怎能放过这个既能打击谢景宸,又能为自己出口恶气的绝佳机会?
这日,恰逢谢府召开例行族会。宽敞的议事厅内,红木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墙壁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彰显着家族的底蕴。族人们按照辈分和地位依次落座,气氛看似平和。会议伊始,讨论的都是些家族日常琐事,诸如几处田庄的收成情况,铺面的经营状况,以及一两位适龄晚辈的婚事安排。前半段,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气氛尚算和谐融洽。
就在议题将近尾声,众人精神稍显松懈之时,谢泓忽然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却突兀的响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随即堆起一副忧国忧民、仿佛为家族操碎了心的表情,冷不丁地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唉,近日朝中风波不断,局势诡谲云涌,实在是令人忧心忡忡啊。我们谢家世代簪缨,承蒙皇恩,一直以来忠君爱国,谨守臣节,这才得以在京城屹立不倒。然而,树大招风,越是家族显赫,便越要懂得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的道理啊。有些浑水,实在是沾染不得,稍有不慎,那便是泼天的大祸事啊。”
他这话说得极为突兀,且意有所指,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如同被寒霜侵袭,瞬间凝滞。家主谢渊坐在上首,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看向自己这个素来心思活络、不安分的弟弟,沉声问道:“三弟,你何出此言?今日族会,本是商讨家事,为何突然谈及朝局?”
谢泓故作姿态地捋了捋修剪整齐的短须,语气愈发显得沉重:“大哥,小弟之所以这样说,完完全全是为了我谢家的百年基业着想啊!绝非是在危言耸听!”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有意无意地转向坐在下首、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的谢景宸,语重心长地说道:“景宸侄儿年轻气盛,才华横溢,为人重情重义,这些本都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但是……但是为人处世,尤其是我们这样的簪缨世家,更要分清里外,把握好分寸啊。那殷家与三殿下之间的纷争,本就是殷家自身的劫数,我们谢家虽说与殷家素有往来,但又何必强行出头,深陷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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