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娜的瞳孔缩了缩。
她松开手,看着卫兵瘫软在草垫上,这才转身出门。
走廊尽头的烛火突然明了些,照见红木门上的银狼纹章泛着冷光——门内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是杰弗里在倒酒。
她摸了摸腰间的淬毒短刃,鞋底的钢钉在青砖上压出极浅的痕迹。
雪还在下,风卷着雪花从气窗灌进来,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盐。
暖阁内的炭盆烧得正旺,红泥炉上的铜壶发出细碎的咕嘟声。
杰弗里·尼根领主的锦缎睡袍滑到腰间,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上面横亘着一道三寸长的刀疤——那是十年前与北境蛮子作战时留下的,如今倒成了他向侍妾们炫耀的谈资。
退下吧。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不耐。
跪在床沿的少女指尖发颤,绞着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不敢抬头。
方才他掀翻了妆奁盒,珠钗滚落满地,粉盒里的铅粉沾在她鬓角,倒像替她化了半张白无常的脸。
领主大人...少女怯生生地开口,要不奴再给您捶捶肩?
杰弗里抓起枕头砸过去,檀香木的枕头砸在门框上,震得墙上的银狼纹章都晃了晃。
他看着少女连滚带爬逃出门去,喉间泛起酸水——这是第七房了,费南德那老东西说什么索罗半岛最会生养的处子,结果还不是和前六个一样,连他裤带都没解完就抖成筛糠。
废物!他骂了一句,踉跄着走到书案前。
羊皮地图在烛火下泛着油光,索罗半岛的轮廓被红笔圈了又圈,费南德领地的边界线被他用匕首戳出几个破洞。
十年前他第一次踏足那片土地时,费南德的骑兵还敢在边境线鸣号挑衅,如今呢?
上回派去的斥候说,老费南德的城堡连外墙都掉漆了,护城河结的冰能跑重甲战马。
等开春雪化...杰弗里倒了杯葡萄酒,酒液在杯中晃出暗红的涟漪,二十车铁蒺藜,三百张硬弩,再调博瑞特的狼骑营——那老东西不是爱说骑士精神吗?
老子就用他女儿的处子血,给我的新继承人祭旗。
他摸了摸腰间的银质酒壶,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壶底刻着二字。
当年父亲就是靠着这把酒壶,在冰原上和蛮族首领喝断十二坛马奶酒,换来了哈蒙代尔的铁矿。
杰弗里把地图往怀里拢了拢,火盆的热气烘得他后颈冒汗——这次不一样,费南德的领地有全半岛最肥的黑土地,等打下了,他要在边境建十座烽火台,让所有想窥视尼根家领地的杂碎都看看,谁才是索罗半岛真正的狼。
领主大人,需要添炭吗?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杰弗里吼了一嗓子,又觉得自己失态,缓和了语气,不用,我要睡了。他踢开脚边的锦凳,重重倒在铺着熊皮的躺椅上。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风卷着雪粒拍打窗纸,像有人在用指甲挠。
他突然想起方才斥候的密报:费南德最近和哈蒙代尔的新领主有书信往来。
陈健?
那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浪?
等他的狼骑营踏平费南德,哈蒙代尔的商路自然会跪到他脚下——毕竟,谁会和能打通冰原商道的领主过不去?
烛火爆了个灯花,杰弗里闭了闭眼。
这半年来他总做同一个梦:自己站在费南德城堡的顶楼,怀里抱着个裹着狼皮的男婴,婴儿的哭声震得城墙上的冰棱簌簌掉落。
可每次他要低头看孩子的脸时,梦就碎了,只留下满床的冷汗和空荡荡的怀抱。
等打下费南德...他喃喃自语,伸手去够案头的葡萄酒,却在指尖碰到酒壶的瞬间顿住——有什么声音,比雪粒打窗更轻,像老鼠啃木箱,又像...鞋底擦过青砖?
杰弗里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摸向床头的佩剑,却摸到一片空——方才摔枕头时,剑鞘被扫到了床底。
他屏住呼吸,听见那声音更近了,是从门那边传来的,像有人在试探着推门,又怕发出响动,于是改用指节轻轻叩。
他的声音发哑,抓起案头的青铜烛台,是守卫吗?
没有回答。
雪落在瓦当上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闷响。
烛火被穿堂风一吹,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那影子比他的身形瘦长,像根被拉长的钉子。
卫兵!杰弗里扯着嗓子喊,卫兵!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至少有四个人。
杰弗里踉跄着扑到门边,手刚搭上门闩,就听见门外用力一推——他的掌心被门闩硌得生疼,却分明感觉到门外那人的力气大得反常,像头被激怒的熊。
领主大人!守卫队长的声音在门外炸响,您没事吧?
杰弗里的额头抵着门板,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睡袍上。
他听见门外传来金属交击的脆响,还有守卫的闷哼。
有人在撞门,一下,两下,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的城堡被流寇围攻时,也是这样的撞门声,后来...后来父亲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狼纹战旗被扯成了碎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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