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押运的前一天,山魈在傍晚时分把陈默叫到了集散点后面一个更加隐蔽的区域。穿过一道由两名持枪守卫把守的铁丝网门,眼前的景象骤然改变。这里远离仓库和宿舍的喧嚣,被刻意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丛和刻意堆放废弃原料桶的后方,由几个加固的板房和一个深陷在地下的混凝土结构组成,像一块刻意掩盖的溃烂伤疤。空气中的气味不再是单纯的化学溶剂,而是混合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腥臭,仿佛变质的水果混合着脓血,又掺杂着浓烈的消毒水味,令人喉头作呕,本能地想要逃离。
"带你认认路,明天别走错了地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山魈的声音在黄昏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在阴影中蠕动,如同活物。阿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眼神复杂地看着陈默,那目光里既有因陈默逐渐获得重视而产生的不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仿佛在期待陈默即将面对什么。
他们走向其中一个最大的板房。还未靠近,里面就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呻吟和偶尔尖锐的呓语。山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里面的景象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经历过无数残酷场面的陈默,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不得不强行运劲才压下那股呕吐的冲动。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悬挂的低瓦数红灯泡发出诡异、不祥的光芒,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几十个形容枯槁、几乎只剩下骨架的人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或蜷缩或瘫倒在脏污不堪、沾满不明污渍的地铺上。他们的眼神空洞得如同废弃的矿井,表情麻木,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有的在无意识地抽搐,四肢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有的则紧紧抱着自己骨瘦如柴、布满针孔的身体,在闷热的空气中瑟瑟发抖,仿佛身处冰窖。空气里弥漫着呕吐物、排泄物、汗液和那种甜腻毒品的混合气味,浓烈到几乎能尝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个手持橡胶棍、面色冷漠的打手在中间狭窄的过道里巡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如同看守地狱的恶鬼,对脚下的"人间惨剧"视若无睹。
这里就是所谓的"样品测试区"和"重度成瘾者"的集中营,是塔寨这座毒窟中最黑暗、最无人性的角落。新批次的产品会在这里找人"试货",冷酷地观察效果、成瘾性和副作用。而那些已经彻底被毒品摧毁、失去所有劳动能力、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被榨干的人,也会被像垃圾一样扔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陈默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看到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似乎刚被强行喂下某种新型号的毒品,正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呕吐,黄绿色的胆汁混合着胃液从他嘴角流出,身体痉挛扭曲得像一只被扔上岸垂死挣扎的虾。不远处,另一个年纪稍大、头发几乎掉光的男人,则痴痴地对着墙壁傻笑,然后用头一下下、有节奏地撞击着斑驳的水泥墙面,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咚咚"声,额头上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污垢流了满脸,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看见没?"山魈用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的语气说,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陈默的脸,"这就是沾了这东西的下场。在这里,要么有用,要么变成他们这样。"他特意加重了"有用"两个字,像是在对陈默进行最直白的警告,也是在划清一条残酷的界限。
陈默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巡视的打手身上,试图用观察来分散内心的震撼与愤怒。他注意到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打手,在经过一个不断用微弱气息哀求着"再给一点……求求你……再给一点……"的干瘦老人时,脸上露出极度厌恶和不耐烦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只恼人的苍蝇。他随手拿起旁边一个装着浑浊污水的脏水桶,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液体兜头泼在老人身上。老人发出一声如同幼兽般的呜咽,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地里。那种对生命彻底的漠视和残忍,让陈默心底发寒,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暴力,而是一种系统性的、将人异化为非人、彻底剥夺其尊严的毁灭过程。
他们沉默地穿过这个令人窒息的板房,走向那个深陷在地下的混凝土结构。入口处是两扇沉重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铁门,门上有复杂的机械锁。两名持枪守卫像雕塑一样站在两侧,眼神空洞冷漠。山魈从怀里掏出一个特制的金属牌子,在守卫面前晃了晃,守卫这才面无表情地拉动机关,沉重的铁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沿着向下的、布满水渍的混凝土台阶,那股甜腻腐败的气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混合了更浓烈的化学品味,变得更加浓烈呛人。台阶尽头,是一个相对宽敞但压抑的地下空间,头顶惨白的日光灯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这里排列着几个简易的实验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玻璃器皿、蒸馏装置、冷凝管和正在运转的磁力搅拌器。几个穿着脏兮兮、沾满化学污渍白大褂、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正在忙碌地操作着,他们动作熟练而机械,对闯入的山魈等人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工作。空气中回荡着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和液体沸腾的咕嘟声。这里显然是一个小型的、但功能齐全的临时提纯和分装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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