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锭,紧紧包裹着沉睡的山峦与蜿蜒的河道。空气中弥漫着破晓前刺骨的寒意与浓重的水汽,集散点附近那条隐秘的河汊更是被灰白色的薄雾笼罩,能见度极低,仿佛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面纱。
两艘经过特殊改装的快艇,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的水面。它们比普通快艇更长一些,船体加装了额外的钢板作为简陋的装甲,两侧的舷外马达也经过了强化,虽然牺牲了部分速度,但在需要突围或摆脱追踪时,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艇上堆放着一些用防水布盖着的物资,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底下隐约透出的、属于轻机枪和火箭筒的冰冷轮廓。
阿泰率先登上第一艘快艇,他今天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作战背心,露出肌肉虬结的臂膀,脸上那道疤在朦胧的晨光中更显狰狞。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目光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雾气蒸腾的河面与两岸那仿佛无边无际的、幽深得令人心悸的热带雨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他过激的反应。
陈默被“安排”在了第二艘快艇的中间位置。他的前后各坐着两名神情冷峻、眼神中带着麻木与警惕的武装分子,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最严密的监视。他穿着与其他人一样的深色粗布衣裤,混在其中,看似毫无特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如同脚下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河水,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石火间碰撞、分析、判断。
除了快艇引擎压抑的低沉轰鸣,以及船头破开水流发出的哗哗声,再无其他声响。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这两艘小小的快艇,仿佛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这次探路,关乎林枭集团的未来命脉,也关乎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死。
快艇按照林枭提供的、那份如同烙印般刻在陈默脑海中的路线图,一头扎进了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的河道支流。这里的水道比预想中还要复杂数倍,主河道与无数岔流交织,像一张巨大的、绿色的蜘蛛网。两岸是疯长的植被,巨大的榕树气根垂入水中,茂密的竹林和不知名的阔叶植物几乎遮蔽了天空,藤蔓缠绕,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这里太安静了,除了水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类的怪异啼鸣,静得可怕。每一处转弯,每一片垂下的藤蔓后方,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阿泰手里紧握着一个军用的GPS定位仪,另一只手则摊开着那张手绘的、标注着红线的地图,眉头紧锁,不断比对着电子信号与纸质信息,用短促而低沉的声音指挥着方向。“右转,进左边第二条水汊。”“注意前方浅滩,减速。”
陈默看似放松地靠在船舷上,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实则他全身的感官系统都已提升至最高警戒状态。他的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仅贪婪地记忆着航行的每一个细节——水流的缓急、河道的宽窄、两岸显着的地形特征(如那块形似卧牛的巨石、那片突兀的、开满诡异红色花朵的灌木丛、那个半塌的、挂着破渔网的废弃了望塔),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阿泰和身边每一个枪手最细微的动作、眼神的每一次交汇、甚至是指尖无意识敲击枪身的节奏。他必须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出可能的危险信号,判断阿泰的真实意图。
行驶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天色并未如预期般大亮,反而因为进入一片地势更低、水汽更重的沼泽水域,雾气变得更加浓郁,几乎是乳白色,能见度骤然降至不足五十米。快艇仿佛驶入了一片纯白的、没有边际的梦境,又像是陷入了某种粘稠的、无法挣脱的陷阱。驾驶员不得不将速度降到最低,几乎是靠着感觉和模糊的岸边影子在摸索前行。
就在这能见度最差的时刻——
“砰!”
一声清脆而尖锐的枪响,如同撕裂布帛般,猛然打破了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宁静!子弹几乎是擦着陈默的耳畔飞过,精准地打在他所在快艇的船舷上,溅起一蓬刺眼的木屑,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
“敌袭!”前方快艇上,阿泰的怒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带着一丝被突袭的惊怒,“左侧岸边!芦苇丛!给老子火力压制!”
霎时间,死寂的河面被狂暴的枪声彻底淹没!埋伏在左侧岸边茂密芦苇丛中的不明武装人员,显然早已等候多时,此刻骤然发难,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来!密集的弹雨打在快艇加装的钢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火星四溅。流弹呼啸着从头顶、身旁掠过,压迫得人抬不起头。
“还击!快他妈的还击!别让他们靠近!”阿泰一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一边已经操起了快艇上那挺架设好的PKM通用机枪,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对着左侧芦苇丛大概的方向,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机枪咆哮着,喷吐出长达半米的火舌,密集的弹幕瞬间将大片芦苇拦腰打断,碎屑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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