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设下的饯行宴席上,有一道身影显得格外安静——那便是知画。
她默然坐在太后身侧,身形比初入宫时瘦了不少。同席的皇后、令妃、愉妃、纯贵妃以及含香都心照不宣,很少提起永琪相关的话题。
直到永琪过来敬酒。他走到太后跟前,神情恳切:
“老佛爷,吉兰有孕在身,我此番远行,还请您多费心照料。”
太后望着这个自小疼爱的孙子,语气慈和:“永琪,你安心去打仗。哀家这么喜欢吉兰,自然不会亏待她的。”
一旁的愉妃早已眼泛泪光,强忍着哽咽嘱咐:“永琪,吉兰有老佛爷、有我、有这么多人照应,你只管放心。只是云南路远,战场凶险,千万护好自己……记得常写信回来。”
“额娘放心,儿子明白。”永琪郑重颔首。
待永琪离去,纯贵妃便含笑望向吉兰,温声道:“吉兰,你瞧永琪多把你放在心上,临行前还这般细细叮嘱,真是羡煞旁人。”
愉妃也接话,眼中满是欣慰:“这几天永琪反复交代景阳宫的奴才们,生怕有一处不周到。他们夫妻恩爱,我这做额娘的,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知画静静听着,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在心头。她指甲悄悄掐进掌心,目光移向吉兰,这个家世显赫、又被永琪如此珍视的女子,让她嫉妒的几乎发狂。
“额尔赫,你过来。”太后忽然朝另一桌的额尔赫招了招手。
额尔赫正与尔康等人交谈,闻声起身走来,笑着行礼:“老佛爷有何吩咐?”
“知画在宫里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你如今在皇上跟前走动,闲暇时也多带她熟悉熟悉,说说话。”
知画微微一僵,额尔赫更是明显愣住。
“老佛爷,我只是在尔康他们离京这段时日暂领职务,您知道的,我向来在宫里待不住。”他笑着推辞,“再说,我对宫里的规矩路径,恐怕还不如知画姑娘熟呢。”
“也不一定非在宫里,”太后又道,“偶尔出宫走走也好。知画来京城这些日子,还未出过宫门呢。”
“那更不合适了。”额尔赫几乎想也没想,再度婉拒,“老佛爷,您最了解我,我去的地方,可都不适合姑娘家。回头要是有人说我带坏了知画姑娘,我可担不起。”
太后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呀,眼看都二十三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怎么还这般不定性?”
额尔赫仍是一脸洒脱的笑:“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不算白活一场嘛。”
知画感受得到四周若有似无的视线。连这位看似随性不羁的世子,都当众婉拒与她往来,这深宫之中,自己还有什么颜面立足?
越想,心头越堵,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发颤:
“老佛爷,您别为难世子,也别……为难其他人了。知画进宫,本就是来侍奉您的。除了您身边,知画哪儿也不想去。”
“瞧瞧,知画姑娘多懂事。”额尔赫仍笑呵呵的,朝知画举了举酒杯,“知画姑娘,你也别太见外。往后若有什么需要捎带进宫的,尽管开口,这点忙我还是帮得上的。”
“多谢世子好意。”知画微微颔首,“老佛爷待我极好,什么都不缺。”
“得嘞,那我继续喝酒去啦。”额尔赫笑笑,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戏台上的演出依旧热闹,席间笑语不断。额尔赫刚坐下,永琪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方才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知画——她侧身而坐,只能看见小半张苍白的侧脸。那一瞬,他的心里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说不清是怜悯,是怨怼,还是某种早已沉入心底、不愿触碰的波澜。
但也只是一眼。
快得无人察觉,他便收回了视线,随即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转眼便是大军出发的前夜。
与前世相似,福伦将自己佩戴了二十多年的宝剑,郑重地递到尔康面前。
尔康一怔,双手接过。指尖抚过剑柄上那个深深的“福”字,他抬起头,目光坚毅:“这是福家的剑。儿子明白这把剑对阿玛的意义!我会用它奋勇杀敌,绝不让福家宝剑蒙尘!”
前世那句“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誓言,这一次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心里装着比誓言更重的承诺:他必须平安回来!
盔甲内侧,紫薇早已细细绣上一簇紫薇花,并将平安符密密缝进衬里。指尖抚过那温柔的纹路,尔康心中便涌起一股温热而坚定的力量。
他想起临别前夜,紫薇依偎在他怀中轻声说:“尔康,你的右臂有一颗痣,背上还有三处……这些,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
他知道她是害怕前世的悲剧重演,心头一软,将她搂得更紧:“紫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样的事再次发生。不会有人能冒充我,我会平平安安地在云南与你相聚。”
这话是说给她,也是说给自己。这一次,他绝不能落入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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