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深思熟虑,让范林胸中充满了改造岐国、斡旋于各大势力之间的宏伟蓝图。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些“金点子”付诸实践。一回到凤翔城,他甚至没顾上回住处歇口气,便风尘仆仆地直奔岐王府,求见女帝。
或许是藏兵谷之行带来的紧迫感,或许是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范林此刻的状态,更像是一个发现了新大陆、急于向导师汇报研究成果的研究生,而非一个老成谋国的臣子。
通报之后,范林被引入偏殿。女帝似乎正在与几位重臣商议事情,见到范林归来,略显诧异。这才不到一月,竟如此快就返回了?
“范林,你游历归来,可有收获?”女帝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意味。
范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躬身行礼:“回禀殿下!范林此行,虽未远至梁晋,但于路途之中,观风问俗,静心思索,对我岐国未来之发展,略有浅见,愿禀报殿下!”
几位大臣,包括之前反对“神机坊”最激烈的钱粮官,都好奇地看向范林。这小子,又有什么惊人之语?
“讲。”女帝言简意赅。
得到允许,范林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将他一路上的思考,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倾泻而出。他语速很快,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关键点:
“殿下!诸位大人!范林以为,我岐国欲在乱世立足,进而图强,光靠军事守成或奇谋诡计,终非长久之计!需得固本培元,革新内政!”
“其一,在于财政!现今税赋,多赖田亩与人头,百姓困苦,且易滋生隐匿。或可仿效……呃,前朝刘晏之法,改革盐铁专卖,同时鼓励工商,于凤翔等大城设立市舶司(他强行套用概念),征收商税,如此,则财源广开,府库充盈!”
“其二,在于吏治!需建立严格考成之法!对各级官吏,按其治理成效、钱粮征收、刑狱公平等项,定期考核,优者擢升,劣者黜落!并可设‘举报箱’,许百姓密告贪腐,如此可澄清吏治,提高效率!”
“其三,在于人才!不应拘泥于门第!可设‘招贤馆’,无论士农工商,但有才学者,皆可应试!还可兴办官学,选拔聪颖子弟,教以经史、算学、律法,乃至……格物之道,为岐国储备后继之力!”
“其四,在于情报!幻音坊虽强,然信息传递、分析、归档,或可更加系统化!比如建立人物档案库、地理信息图册,对各方势力动向进行定期研判……”
他还夹带了不少私货,比如隐约提到“重视工匠地位”、“改进农具水利以提高产量”等等。这些想法,单个拿出来,或许在这个时代的有识之士看来并非完全陌生,但如此系统、如此密集、并且用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词汇(如“考成法”、“系统化”、“研判”)包装后一股脑地提出,其信息量是爆炸性的。
范林越说越兴奋,脸颊泛红,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经过他“现代化”改革后,高效、富裕、强大的新岐国。
然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殿内的气氛,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几位大臣起初还听得认真,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惊愕,又从惊愕变成了……看疯子一样的表情。
改革盐铁?鼓励工商?与民争利,岂是王道?考核官吏?这岂不是要动摇世家根基?招贤纳士不论门第?简直荒谬!官学还教格物?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有那些古怪的词汇,什么“系统化”、“研判”,听得人云里雾里!
女帝端坐其上,珠帘后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已经微微蜷起。她确实赏识范林的机变和某些奇思妙想,但此刻范林提出的这一整套东西,太过庞大,太过……离经叛道!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献策”的范畴,几乎是在要求对整个岐国的统治方式进行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这需要调动多大的资源?会触动多少旧有势力的利益?会引起多大的动荡?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听起来很美,但真的可行吗?在这个烽火连天的乱世,推行如此激进的改革,会不会还未见其利,岐国自己就先崩溃了?
终于,那位钱粮老臣忍不住了,颤巍巍地出列,指着范林,气得胡子都在发抖:“狂言!简直是一派狂言!范林!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动摇国本,祸乱朝纲!你……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是啊殿下!此子所言,闻所未闻,大多空想,绝不可行!”
“鼓励工商,岂非使民逐利,舍本逐末?”
“考核官吏?若使酷吏当道,岂不民怨沸腾?”
大臣们纷纷出言反对,一时间,偏殿内充满了对范林的质疑和斥责声。若不是女帝在场,恐怕有人都要直接骂范林是“妖言惑众”了。
范林被这突如其来的群起攻之弄得一愣,满腔热情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他看着那些激动的大臣,又看看珠帘后沉默不语的女帝,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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