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夏,湖广巡抚衙门又一次打包行李
方孔炤坐在晃晃悠悠的官轿里,掰着指头算这已是他就任湖广巡抚以来第七次搬家。襄阳水灾、长沙蝗灾、常德民变……哪儿出事他就得把巡抚衙门往哪儿搬。这位封疆大吏苦笑着对师爷说:“本抚这巡抚当得,倒像是专门给各地灾情挂牌子的。”
他眼巴巴望着邻省河南一天天变好——福王被“请”回京城,藩王们乖乖退还侵田,李岩把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轮到他自己想效仿时,湖广的藩王们却直接甩脸色:“你个巡抚算老几?管好你的灾民去吧!”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北方那群造反的藩王被咔嚓砍头后,方孔炤突然收到楚王、襄王等好几家王府的请帖,语气客气得让他头皮发麻:“还请抚台大人帮忙核查田地,这些地契似乎……有些年代久远需要重新勘验……”
方孔炤兴奋得连夜制定清丈计划,连“还田于民”的安民告示都写好了。谁知老天爷竟连着砸下大旱、冰雹、狂风三记重拳,刚有点起色的湖广顿时又陷入绝境。
望着龟裂的田地,方孔炤对天苦笑,“陛下啊陛下,”他对着北方拱手,“您每年多拨的二十万两赈灾银,臣都掰成八瓣花了。可这老天爷……是真不让湖广百姓活啊!”
崇祯十年九月,常德府城头
方孔炤扶着垛口向外眺望那黑压压的流民营寨。他忽然苦笑一声——今年总算不用搬家了,毕竟叛军已经把常德围得水泄不通,想搬也搬不成。
转身看向身旁的副总兵杨世恩,方孔炤指着城下那些衣不蔽体、握着竹枪的守军,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杨将军,这就是你前日说的‘二万精兵’?本抚怎么数来数去,算上灶房帮工都不足八千?”
杨世恩老脸通红,支吾道:“抚台明鉴……实在是饷粮不足,逃卒甚多……”
正说着,亲兵突然呈上一封密信。方孔炤拆信时手指都在发颤——这信竟能穿过数十万叛军的包围送进城来,送信人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手。待读完天子手谕,他更是愣在当场。
“陛下说……已派十万大军来援?”方孔炤揉着鼻子喃喃自语,“去年刚打完中原大战,国库哪来的钱粮再养十万兵?莫非是把屯田军都拉出来了?”他越想越觉得陛下这是在给自己画饼充饥。
崇祯十年九月下旬,常德城头,
方孔炤扶着城墙眺望,心里直犯嘀咕——城外那黑压压的流寇营寨,竟一夜之间撤得干干净净。他捏了把自己大腿,疼得直抽气:“不是做梦啊……”随即自嘲地摇摇头,“定不是被本抚的王霸之气吓跑的。”
又过了几日,答案终于揭晓。
当孙传庭的平叛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方孔炤差点把胡子揪下来。但见十万雄师列阵而行,旌旗蔽日,甲胄生辉。最前头的秦兵踏着整齐的步伐,震得地动山摇;中间的北直隶屯田军推着各式火炮,金属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殿后的竟是些金发碧眼的洋兵,扛着清一色的燧发枪。
方孔炤回头瞅了眼自家城头上那些拄着竹枪打瞌睡的守军,再望望城外军容整肃的王师,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流寇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时孙传庭的帅旗已到城下。方孔炤慌忙整衣相迎,却见一个红衣女将策马而出,朗声道:“末将严着奉李岩巡抚之命,率河南兵一万来援!”
望着眼前这支五花八门却杀气腾腾的联军,突然对身旁的杨世恩笑道:“杨将军,现在本抚总算知道什么叫精兵了。”说着指了指城外正在安营扎寨的大军,“瞧瞧!这才是陛下说的十万天兵!”
杨世恩看着自家那些缩在墙角的守军,臊得恨不得钻地缝。
常德府衙前,粮车排出三里地
方孔炤站在衙门口,看着源源不断的粮车驶入城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孙传庭非但没像以往过往官军那样索要粮草,反倒从军粮中拨出三千石给他:“抚台且拿去赈济百姓,莫让饥民再从贼。”
最让他吃惊的是,这支大军居然自备了完整的粮道——五百辆四轮粮车由专门的辎重营看守,沿途还有骑兵巡逻护粮。几个弗朗基兵正用蹩脚的官话对民夫比划:“小心!米袋——轻放!”
方孔炤恍惚间又掐了把自己大腿,疼得直咧嘴。他颤着手抓过一把米,看着粒粒饱满的漕粮从指缝滑落,突然对师爷笑道:“快掐本抚一把——这真是大明的官军?怎比做梦还离奇?”
师爷捧着账本的手都在发抖:“抚台,已经清点三遍了,确实是实打实的精米!孙督师还说……后续还有五千石正在运来的路上!”
这时几个饿得皮包骨的孩童怯生生凑近粮车,押运的兵士非但没驱赶,反而掏出面饼分给他们。方孔炤望着阳光下金灿灿的粮山,忽然泪流满面:“是……真是陛下派来的天兵!这世道……真的要变了!”
当晚巡抚衙门连夜开粥棚,炊烟升起时,满城都是久违的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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