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顿公寓这地方,在霞飞路上不算顶顶扎眼,但也是体面人住的地方。外墙是那种暗红色的砖头,透着一股子老派的沉稳。高志杰八点差十分就到了附近,他没直接进去,而是像遛弯一样,在马路对面晃悠了两圈。
眼睛像是装了扫描仪,把公寓门口、临街的窗户、还有可能藏人的角落,都细细筛了一遍。他手里拎着个公文包,里面除了几份76号的无关文件,还藏着家伙——一把小巧的勃朗宁,还有几个他自己捣鼓的小玩意儿,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格老子…”他脑子里闪过电话里听到的那句咒骂,又想起白蝶那捉摸不透的眼神。这趟浑水,深浅不知。但他没得选,人家连“蜂刺”都知道了,躲是躲不掉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他高志杰现在就像走在钢丝上,底下是万丈深渊,两边还都有人拿着棍子准备捅他。
八点整,他整了整身上那套不算新但熨烫平整的西装,走进了卡尔顿公寓的大门。门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个穿着号衣的服务生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他没理会,径直上了三楼。
302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他敲了门,三短一长,是白蝶约定的暗号。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拉开了,开门的正是白蝶。她今天换了身素雅的旗袍,没了上次在俱乐部那股子媚劲儿,眼神清亮,带着审视。
“高先生,很准时。”她侧身让开,“请进。”
高志杰迈步进去,眼睛快速一扫。是个小客厅,布置得简洁,但家具质量都不错。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除了白蝶,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是个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灰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份报纸,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或者账房先生,文质彬彬。但他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那镜片后面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在高志杰身上剐了一遍。
“高先生,久仰。”男人放下报纸,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我姓郑。”
“郑先生。”高志杰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公文包放在手边。白蝶则走到靠窗的椅子那儿坐下,看似随意,实则封住了通往门口的一条路线。
“高先生不必紧张,”郑先生开口,声音平稳,没什么起伏,“我们请你来,是谈生意,不是寻麻烦。”
高志杰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郑先生,白小姐,大家工夫都宝贵,有啥闲话就直讲吧。上次那只电话,吓得我差点困勿着觉(睡不着觉)。我那点‘小手艺’,不值当几位如此费心吧?”
郑先生推了推眼镜,直接跳过了寒暄:“高志杰,化名‘木马’,军统上海站外围技术支援人员,由已殉国的‘老枪’单线联系。目前潜伏于76号特工总部电讯科,代号……他们内部似乎还没给你定?”
高志杰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但对方如此清晰地道出他的根脚,还是让他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汗。军统上海站内部知道“木马”的都没几个,更别提“老枪”了。这帮人,手眼通天。
“郑先生消息灵通,”高志杰稳住心神,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故作轻松,“不过,‘老枪’没了,我现在是没娘的孩子,自生自灭。你们找上门,总不是专门来给我送温暖的吧?”
“温暖没有,‘电池’倒是有一些。”郑先生说着,从长衫内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推到高志杰面前的茶几上。
盒子里衬着黑丝绒,上面躺着一小块闪烁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物件,比指甲盖还小点,形状不规则。
高志杰的眼睛瞬间直了。
铂金!虽然量很少,但足够他给“蜂刺”或者“巡弋者”做两三个高能微型电池了!这玩意儿现在比等重的黄金还难搞,是有钱都没处买的战略物资。这帮人,出手就是硬通货。
“郑先生这是……”高志杰压下心头的激动,没去碰那盒子。
“定金。”郑先生言简意赅,“也是诚意。我们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从你搞定76号那台老掉牙的大功率电台,到最近……松本技官的‘意外’。你的‘小手艺’,很有价值。”
高志杰心头再凛,对方连松本的事都算在他头上了?这是要拿捏他把柄?
“郑先生怕是搞错了,松本技官是心脏病突发,跟我有啥关系?”高志杰矢口否认,这是底线,打死不能认。
郑先生脸上第一次露出点类似笑意的表情,很淡,转瞬即逝:“我们不需要你承认。我们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们有一单‘生意’想委托给你。”
“啥生意?杀人还是放火?”高志杰故意把话说得糙,“我先讲清楚,胆子小,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做不来的。”
“不是杀人放火,是借点东西。”郑先生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日本东亚同文书院,最近整理完善了一份华东地区,主要是江浙皖三省的矿产地质详图。我们要那份图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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