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这里没有沈清辞,只有阿辞!记住了吗?”
管事赵嬷嬷尖利的声音在浣衣局破败的院落里回荡。
“特别是你,罪臣之女,别以为还是从前那个千金小姐!”
沈清辞——如今的阿辞,低垂着眼帘,轻声应道:“奴婢明白。”
她已换下那身水蓝色绫罗裙,穿着粗糙的灰色布衣,长发简单挽成宫婢最常见的双丫髻。
即便如此简陋的装扮,仍掩不住她清丽的容颜和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质。
赵嬷嬷冷笑一声,伸手指向院中堆积如山的衣物:“今日把这些全部洗完,否则不许吃饭睡觉!”
宫女们倒吸一口凉气,那堆衣物少说也是三日的量。
“嬷嬷,这未免太多了...”一个胆大的小宫女忍不住开口。
“啪”的一声,赵嬷嬷的巴掌已落在她脸上:“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还不快去干活!”赵嬷嬷厉声喝道。
宫女们如惊弓之鸟,纷纷奔向那堆衣物。沈清辞默默走到最角落的一个洗衣盆前,挽起袖子,将手浸入冰冷的水中。
初春的井水刺骨,她纤细的手指很快冻得通红。
从前在将军府,何曾做过这样的粗活?但她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地开始搓洗衣物。
“新来的?”旁边一个圆脸小宫女悄悄凑过来,递给她一块皂角,“用这个,洗得快些。”
沈清辞抬头,对上小宫女善意的目光。她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泉。
“我叫林婉儿,来浣衣局两年了。”小宫女压低声音,“刚才谢谢你没把我供出来。”
沈清辞这才认出,这就是刚才那个为她说话的小宫女。
“该我谢你才是。”她轻声道,“我叫阿辞。”
“阿辞,”林婉儿重复一遍,露出甜甜的笑容,“以后我们互相照应。”
浣衣局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天不亮就要起床,一直劳作到深夜。粗糙的布料磨破了沈清辞娇嫩的手掌,冷水浸泡使得她手指开裂。每日的饭菜粗糙难咽,分量还少得可怜。
更难受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刁难。
“阿辞,这衣服没洗干净,重洗!”
“阿辞,水缸空了,快去打水!”
“阿辞,嬷嬷叫你去搬新到的皂角!”
无论她做什么,总会有人挑刺。沈清辞心知肚明,这背后定是有人授意。但她从不争辩,只是默默完成所有要求。
夜深人静时,她才会借着月光,看着自己布满水泡和裂口的手掌,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活下去...”她轻声自语,眼神坚定。
这晚,沈清辞被派去清理浣衣局后院的仓库。那里堆满了陈年杂物,蛛网密布,尘土飞扬。
她点了一盏小油灯,在昏黄的光线下仔细清理。忽然,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木箱引起了她的注意。箱子上着锁,但锁已锈迹斑斑。
沈清辞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从发间取下一根细铁丝——这是她在将军府时,跟着府中老兵学的小技巧。
轻轻一拨,锁应声而开。
箱子里是些陈旧文书,大多是浣衣局多年的记录。她正欲合上箱子,却瞥见最底下压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
她好奇地翻开,心跳骤然加速。
这竟是宫中往来的部分文书副本,记录着一些朝臣家中衣物的送洗记录。而在最新的一页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周崇年。
户部尚书周崇年,父亲生前曾多次提及此人,说他掌管军饷调度,却屡次拖延边关粮草。
沈清辞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翻阅。记录显示,周崇年府上送洗的衣物中,有几件朝服上沾有特殊的墨迹,那墨迹颜色深紫,是北狄特产的紫金石研磨而成。
大靖官员,怎会用到敌国的墨?
她强压心中激动,悄悄撕下这一页,藏入怀中。正要继续翻看,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阿辞,你在里面吗?赵嬷嬷叫你!”是林婉儿的声音。
沈清辞急忙合上箱子,重新上锁,整理好衣衫方才开门:“我这就去。”
赵嬷嬷的房间里,除了她本人,还有一个沈清辞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苏明月。
太傅之女苏明月,一身淡粉宫装,雍容华贵,与这浣衣局的破败格格不入。她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正是沈清辞藏在枕下的那枚刻着“沈”字的家传玉佩。
沈清辞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奴婢见过苏小姐,赵嬷嬷。”
苏明月抬眼打量她,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这就是新来的宫女?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啊...手脚不干净。”
赵嬷嬷立刻接话:“苏小姐说的是,这丫头就是欠管教!”
“这玉佩,是你的?”苏明月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沈清辞垂眸:“是奴婢的。”
“一个浣衣局宫女,哪来的这等上好玉佩?”苏明月声音转冷,“分明是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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