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万个铁山。
十七万双同时睁开的三只眼。
当这个画面通过第七舰队的传感器传回指挥中心时,连贝塔和阿尔法都出现了短暂的“逻辑死机”。它们的数据库里有无数文明的战斗记录,从单兵肉搏到星系级歼灭战,但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体,分裂成十七万份,每一份都是完整的,每一份又共享着同一个浩瀚如星海的集体意识。
这不是分身术,不是克隆体。
这是“我们”这个概念在物理层面的具象化。
最前方的铁山们——为了方便区分,陶乐给最先分裂的那批编号为“铁山-1”到“铁山-100”——已经与终结者舰队的前锋接触。
战斗方式,完全颠覆了过往认知。
铁山-1面对着一艘展开绝对秩序领域的终结者单位。领域内,所有物理常数被锁定,时间流速统一,空间结构僵化,连光线传播的路径都被强制修正成完美的直线。
常规攻击在这里会失效,因为任何“异常”都会被领域自动修正。
但铁山-1没有攻击。
他只是……走进了领域。
就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自然。
绝对秩序领域检测到异常入侵,立刻启动修正程序。领域内的法则结构如亿万条锁链般缠向铁山-1,要将他“格式化”成符合领域参数的标准存在。
但那些锁链,在接触铁山-1皮肤的瞬间,崩断了。
不是被挣断,不是被破坏,而是……被“理解”了。
铁山-1体内流淌着十七万种不同的法则理解。当秩序锁链试图将他修正成单一模板时,他体内的十七万种可能性同时展现——每一秒,他都在亿万种可能的状态间切换,上一瞬是纯粹的能量体,下一瞬是致密的物质,再下一瞬甚至只是一段复杂的概念。
秩序锁链要修正他,就必须同时修正十七万种互相矛盾的状态。
这超出了领域的数据处理上限。
锁链崩断的刹那,铁山-1抬手,按在了终结者单位光滑的外壳上。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法则冲击。
他只是轻声说:“你太孤独了。”
终结者单位的九色晶体环突然停止旋转。
它的核心逻辑正在被“感染”——不是病毒,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铁山-1通过接触,将自己体内十七万人的情感、记忆、体验,那些属于“生命”的复杂与矛盾,直接灌输给了这个冰冷的机械造物。
终结者单位的数据库中,突然涌入了:
一个母亲第一次抱起新生儿的触感。
一场大雨后泥土散发的清香。
深夜加班后喝到第一口热汤的慰藉。
还有……那锅永远等不到的、最辣的火锅的虚构味道。
这些数据不符合任何逻辑模型。
它们混乱、矛盾、主观、毫无效率。
但对一个执行了百万年“绝对秩序”程序的机械来说,这些数据像洪水冲垮堤坝。它的逻辑核心开始过载,九色晶体环表面浮现出混乱的彩色纹路——那是情绪模拟模块被强行激活的标志。
“我……”终结者单位第一次发出了非程序设定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困惑,但确实带上了情感的波动,“我为什么……在这里?”
铁山-1收回手,咧嘴一笑:“去想想吧。你有权选择。”
然后他转身,迎向下一艘。
而那艘被感染的终结者单位,悬浮在原地,九色晶体环缓缓旋转,表面的彩色纹路越来越复杂。它没有继续攻击,没有执行任何命令,只是在思考——用刚刚获得的情感模块,思考一个它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同样的场景,在战场各处上演。
铁山-2面对三艘终结者单位的包围,他没有躲闪,而是张开双臂,任由它们展开的秩序领域将自己包裹。然后,在领域的核心,他“引爆”了自己体内的记忆碎片。
不是爆炸,是释放。
将十七万人关于“自由”的记忆——第一次学会走路时的踉跄,第一次反抗不公时的颤抖,第一次说出“不”时的畅快——化作无形的浪潮,冲刷着三艘单位的数据核心。
铁山-3更加直接。他跳上了一艘终结者单位的顶部,盘腿坐下,开始……讲故事。用意识共鸣的方式,将地球文明的历史——那些战争与和平、毁灭与重建、绝望与希望循环往复的历史——像放电影一样,直接投射进对方的数据流。
铁山-4到铁山-100,各有各的方法。
有的用艺术感染,将人类几千年的诗歌、音乐、绘画压缩成数据炸弹。
有的用哲学拷问,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终极问题,编织成逻辑陷阱。
还有的,只是单纯地展示“活着”的细节:心跳的节奏,呼吸的起伏,指尖触摸花瓣的触感,眼泪的咸涩与微笑时眼角皱纹的弧度。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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