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瓦尔沉默着,头盔微微转向弗丁。那燃烧的视线在弗丁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老圣骑士话语中的分量。最终,他没有反驳,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重得如同山峦移动的叹息。那叹息声在冰壁间回荡,充满了无力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他覆盖着冰霜的肩甲微微塌陷了一点,仿佛那顶统御之盔的重量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弗丁的目光转向阿尔萨斯。他走近冰床,步伐缓慢而坚定。他没有像伯瓦尔那样散发出迫人的威压,但身上那股纯粹的、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圣光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将阿尔萨斯包裹其中,形成一种奇异的保护。这圣光并未直接接触阿尔萨斯——那可能会引发他体内死亡之力的剧烈反噬——只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充满生命暖意的场域,柔和地抵抗着密室里无所不在的死亡严寒和伯瓦尔残留的冰冷怒意。
“阿尔萨斯·米奈希尔,” 弗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试图穿透阿尔萨斯意识中的混乱风暴,“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蜷缩着的身体猛地一颤。阿尔萨斯似乎被这声音刺了一下,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张曾经英俊得让洛丹伦少女心醉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憔悴、苍白和痛苦扭曲的痕迹。汗水混着凝结的冰珠挂在额角和下颌。他浑浊空洞的蓝眼睛透过散乱的金发,茫然地聚焦在弗丁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认出,只有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本能渴求,以及对任何靠近事物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乌…乌瑟尔?” 一个模糊的、带着孩子般不确定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更久远、更柔软的角落。在他破碎的认知里,眼前这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白发老人,似乎与记忆中那个严厉却公正的导师形象重叠了。
弗丁的眼神瞬间暗了一下,一丝深切的悲哀如同涟漪般掠过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他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感。“不,孩子。我不是乌瑟尔。”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是提里奥·弗丁。你或许…还记得斯坦索姆?还记得你挥剑的抉择?”
“斯坦索姆…” 阿尔萨斯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地名,如同梦呓。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混乱,刚刚因弗丁圣光而稍微稳定的情绪再次剧烈波动起来。破碎的画面开始闪现:紧闭的城门,绝望拍打着门板的平民,乌瑟尔愤怒的斥责,吉安娜悲伤而难以置信的眼神…然后是自己冷酷的命令,士兵们迟疑却最终挥下的武器…鲜血…瘟疫…绿色的雾气…“净化…必须…净化…” 他无意识地低语着,身体又开始颤抖,“他们…会变成怪物…阻止…必须阻止…”
“那么安多哈尔呢?” 弗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砧,精准地敲打在那最深的伤口上,“你的导师,乌瑟尔·光明使者。当他挡在你面前,试图唤醒你最后一点良知时,你看到的,是必须被净化的‘怪物’吗?”
“导师…乌瑟尔…” 阿尔萨斯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混乱而急剧收缩。他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安多哈尔那熟悉的谷仓,金色的麦浪(不,是幻觉?),然后是乌瑟尔!他敬爱的导师,穿着闪亮的盔甲,手持那把巨大的战锤,站在他面前,眼中充满了悲伤、愤怒和…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近乎怜悯的决绝。他记得自己冷酷的嘲弄,记得霜之哀伤冰冷的剑锋轻易地撕裂了乌瑟尔的圣光屏障,刺入那饱含热血的胸膛…温热的血液溅在他冰冷的面甲上…乌瑟尔倒下的眼神,那眼神…比任何诅咒都要沉重万倍!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 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阿尔萨斯胸腔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混合着最深沉的悔恨、自我憎恶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他猛地用双手捂住脸,指甲深深陷入苍白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反复击中。冰床在他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坚硬的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几乎再次陷入崩溃的边缘。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硬生生剖开,将里面最黑暗、最肮脏的罪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他像一条被扔在滚烫岩石上的鱼,徒劳地挣扎着,承受着来自过去自我的无尽鞭笞。
“够了,弗丁!” 伯瓦尔低吼出声,声音里压抑着烦躁。弗丁的追问虽然冷静,但效果无异于在阿尔萨斯流血的伤口上撒盐。他覆盖着冰霜的巨手猛地抬起,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意志力如同无形的锁链般缠绕向阿尔萨斯,试图强行压制他失控的精神风暴。冰霜肉眼可见地从阿尔萨斯身下的冰床蔓延开来,迅速爬上他的手臂、肩膀,试图将他“冻结”在相对稳定的状态。这是统御之力的粗暴运用,并非治愈,更像是将躁动的灵魂强行禁锢在脆弱的躯壳里。阿尔萨斯的抽搐在冰霜的覆盖下被强行抑制,但喉咙里依旧发出困兽般的、绝望的呜咽,被封在冰层下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破碎的痛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