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显能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砧板那边,时不时射来一道偷偷摸摸、带着灼热温度的视线。当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或者调整角度时,眼角余光总能瞥见白天齐那个高大的身影略显僵硬地转过身,或者低头用力地剁着什么。
但那点尴尬和小心翼翼,如今落在叶如娇眼里,不再是困扰,反而成了对她魅力最好的背书和印证。让她觉得既好笑又忍不住得意。
田艳香则完美贯彻了“视而不见”的策略,彻底把面点间和叶如娇当成了空气。无论叶如娇需要什么工具,或者两人在狭窄通道擦肩,田艳香的目光始终斜刺里刺向别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多看叶如娇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这刻意的疏离和冷漠,像一道无形的隔离带。
倒是凉菜间那个永远搞不清状况的熬添啓,大概是感觉早上挨了训之后厨房气压太低,本着活跃气氛(顺便也想试探叶如娇口风)的本能,又开始冒头。
他端着盘新调好的蓑衣黄瓜溜达过来,一脸欠揍的笑容:“小叶妹子!今天这脸色,啧啧,面如桃花啊!有啥好事儿说来大家乐呵乐呵呗?”
旁边一个面点的小年轻不识趣地瞎起哄:“还用说?熬哥,你这‘凉菜王子’送温暖来了呗?”她挤眉弄眼地冲着叶如娇努努嘴。
熬添啓脸皮也厚,顺着杆子就爬:“那可不!看看我这刀工……”他夹起一片薄得透光的黄瓜,显摆地在叶如娇面前晃,“这技术,要是搁古时候,给皇上切个头发丝都……咳!”
他刚准备顺嘴把某个带点颜色的“发”字谐音段子顺出来,猛地对上叶如娇那双似笑非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后面那个荤段子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叶如娇只是轻轻地、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梢,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说,继续说,我听着呢。
熬添啓瞬间觉得后脖子一凉,脑子里突然闪过王淑英早上炸场时的音量,还有孙老大那张铁青的脸。
他干笑两声,硬生生把“发丝”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成:“……都……都……都嫌黄瓜不够脆!哈哈,哈哈,大伙儿加油干!争取准点下班!”他尴尬地咳了两声,端着那盘黄瓜,有点狼狈地转身溜回自己的凉菜间。
然而,裂开的口子可以贴封条,但缝不上了。福满楼厨房里,那道被撕开的情感鸿沟和复杂猜忌形成的裂痕,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
时间终于不紧不慢地爬到了晚上八点半。
厨房里的人陆续开始为收尾工作做准备。油锅里密集的爆裂声稀疏下来,炒灶的大火转为小火煨着汤煲。叶如娇正弯腰仔细地擦拭着不锈钢的案台,她甚至特意放慢了一点动作,眼角余光不时地扫向员工通道那扇磨砂玻璃门。
突然!前厅那边远远传来一阵短暂急促、带着明显慌乱和惊呼的人声!那骚动迅速变大,如同水面被投入巨石的波纹,瞬间涌到了后厨门口附近。
“快快!擦擦干净!”
“哎呀我的领结!”
“我的天,怎么直接过来了?”
一片刻意压着音量却难掩慌乱和难以置信的嘈杂议论声中,员工通道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把推开!
门开处,高饱和度的灯光瞬间从明亮的前厅涌进稍显暗淡的后厨。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当先一步跨了进来。量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地贴合着他的身形,价值不菲的皮鞋踩在油渍轻微的地面上也毫不在意。
韩振宇那张轮廓分明、在灯光下显得过分英俊和冷峻的脸,清晰地映入所有后厨人员的眼帘。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只随意一扫,就让整个闹哄哄的厨房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落针可闻的寂静。空气里只剩下排风机还在徒劳地低声嗡鸣。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切到一半的原料僵在刀下;举着的勺子停在空中;正在擦拭灶台的抹布忘了动……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如同电影画面般不可思议的场景——明辉集团高高在上的执行总裁、他们的顶层大老板、尊贵的二少爷韩振宇,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这个烟熏火燎、汗水味葱花味交织的厨房腹地!
在他身后半步,紧跟着走进来的,是陈小阳。年轻的司机兼保镖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色夹克,身形挺拔健硕如同一杆标枪,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英俊脸庞上,此刻更添了几分凝重和警惕。
“振宇?”叶如娇的声音恰时地在寂静中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措。她直起身,顺手扶了下工作台的边缘,仿佛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稳,脸上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你怎么来了”的慌乱和疑惑。
韩振宇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方才那层覆盖在眼里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一瞬,嘴角也牵起一个极浅却足以让无数女员工心跳骤停的弧度,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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