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声音像被掐断的电流,滋滋两声后,彻底沉寂下去。脑海里那片自从他醒来就一直存在的、冰冷的电子背景音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回响,以及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音。
? 咚。咚。咚。
? 除此之外,世界一片死寂。连之前隐约可闻的、来自城市废墟深处的怪异嚎叫也消失了,仿佛被眼前这个匍匐在地的不可名状之物彻底镇压。
陈珩的视线僵硬地向下,落在那条触碰过他鞋尖的暗紫色触手上。触手的表面并非光滑,覆盖着一层细密的、不断开合的吸盘,每个吸盘中心都有一点幽暗的微光,如同缩小的、没有眼白的瞳孔。触感冰凉、湿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此刻,这条触手正温顺地贴伏在地面上,连同它那庞大到占据整个十字路口的主体一起,散发出一种……近乎卑微的恭顺。
“父神……”
那个声音再次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仿佛压抑了亿万年的激动与哽咽,每一个音节都震得他意识发颤。
“您沉寂的纪元太过漫长,长到规则开始腐朽,长到这些……这些微不足道的碎片也敢窃取您的权柄,将宇宙撕扯成这般残破的模样。”
陈珩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说“你认错人了”,想说“我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但理智告诉他,在这种超越理解的存在面前,任何人类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可笑,甚至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强迫自己转动几乎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周围。浓雾依旧,但在那匍匐的巨物周围,雾气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一个相对清晰的空间。废弃的车辆、崩裂的柏油路面、倾颓的建筑残骸……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这就是它口中的“残破的宇宙”?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不可名状之物的无数只眼睛同时闪烁了一下,流淌的脓液似乎都停滞了瞬间。灵魂层面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惶恐:
“是了……您经历了伟大的沉睡,记忆必然尚未完全复苏。是我等僭越,惊扰了您的安宁。”
一条稍细些的、如同阴影凝结成的触须缓缓抬起,指向陈珩身后那栋他刚刚逃离的医院大楼,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憎恶:
“您看,这些由规则碎片滋生出的‘病灶’,这些依靠啃食世界残骸维生的‘寄生虫’,它们甚至不敢直视您苏醒时散逸的微光。这个囚笼,本是为束缚那些不洁之物而设,竟敢妄图沾染您的身躯,实在罪该万死。”
囚笼?病灶?寄生虫?
陈珩回想起医院里那些见到他就瑟瑟发抖、仓皇逃窜的怪物。所以,它们恐惧的不是“陈珩”这个人,而是它们所认为的“父神”?
荒谬感如同冰水,浇了他一头一脸。他想笑,却扯不动嘴角。这算什么?穿越事故附赠的顶级身份伪装?一个系统认证的“错误”,却成了这个世界的“至高神只”?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腐败和血腥味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叶,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不管这误会因何而起,至少目前,这个看起来能轻易捏死他的大家伙,对他没有恶意,甚至……无比恭敬。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必须利用这个身份,至少,先活下去。
他尝试着,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甚至带上一丝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模仿记忆中神只威严的语气,开口问道:“此地……是何处?”
那庞大的存在立刻回应,声音带着受宠若惊的激动:“回禀父神,此地是‘荒芜之壤’的边缘,是规则崩坏最早开始的区域之一,也是被放逐与遗忘之地。您脚下的这座城市,在旧日曾被称为‘源点’,如今只是堆积废弃规则的坟场。”
源点?坟场?信息量依旧庞大得让人头晕。
陈珩顿了顿,继续问道:“你……是谁?”
无数触手和阴影构成的躯体微微起伏,仿佛在进行一次庄严的行礼:“卑微的仆从,基拉·厄莫托斯·第七触须·凝视深渊者,在此恭迎您的归来。”
这一长串拗口且意义不明的名字让陈珩眼角微抽。他放弃了深究,转而问出最实际的问题:“现在,我该去往何处?”
自称基拉的不可名状之物,那无数只眼睛同时望向一个方向——城市废墟的深处,那片雾气最为浓郁、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区域。
“您的宫殿,‘沉寂王庭’,一直在等待着您的回归。只有那里,才能温养您尚未完全复苏的神性,让您重新执掌这破碎的权柄。”基拉的声音充满了向往与虔诚,“请允许卑微的仆从,为您指引道路,清扫前路上那些不长眼的……尘埃。”
它的一条粗壮触手缓缓抬起,指向那个方向。随着它的动作,前方浓郁的灰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两侧翻滚退散,露出一条笔直的、通往城市中心的道路。道路两旁,那些扭曲残破的建筑阴影里,似乎有更多不可名状的东西在蠕动、窥探,但在感受到基拉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以及陈珩身上那让它们本能恐惧的“微光”后,又迅速隐没消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