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惊蛰。
淮北平原上的冻土彻底化开了,官道两侧的野草冒出嫩芽,远远看去像铺了层浅绿的绒毯。这本该是耕牛遍地走的时节,但龙鳞城北境的三处屯堡,此刻却冒着黑烟。
辰时刚过,烽火台的狼烟就一道接一道燃起。最近的烽火在三十里外的“鹰嘴岩”,守台的士卒拼死点燃了三堆烽火——那是“敌骑过千”的信号——然后就被奔腾而来的马蹄声淹没了。
夏侯惇的五千轻骑,像一把烧红的刀子,从沛国方向直插龙鳞北境。
没有预兆,没有交涉,甚至没有打出曹军的旗号——所有骑兵都穿着杂色皮甲,马匹没有烙印,看起来就像寻常马贼。但龙鳞北境的屯长们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哪家马贼能有五千人?哪家马贼的行军队形这么严整?
首当其冲的是“北一屯”。这是个新建的军屯,驻着三百屯田兵,大多是伤愈的老兵,带着新募的流民开荒。屯堡的土墙才垒到一人高,木栅栏倒是结实,但挡不住骑兵的冲击。
屯长是个独臂的老什长,听见马蹄声就敲响了警钟。他让所有人带上粮种和农具往堡后的林子撤,自己带着五十个还能拉弓的,趴在土墙后阻击。
“别慌!”老什长咬着箭尾的翎毛,含糊地喊,“是曹军的探马!人不多!射马!射马!”
他的判断错了。
第一波冲来的不是探马,是整整一千前锋轻骑。马匹在百步外开始加速,骑兵伏低身子,手里的环首刀映着晨光。栅栏在撞击声中碎裂,土墙被马蹄踏垮,五十个老兵射倒了七八匹马,然后就被淹没了。
老什长最后看见的,是一个骑兵挥刀砍向粮仓的火把。干燥的茅草顶轰然起火,黑烟冲天。
他骂了句淮北土话,拉满弓,一箭射穿了那个骑兵的脖子。
然后被三把刀同时砍中。
北一屯,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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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午时传到龙鳞城的。
陆炎正在军府和赵云、庞统看沙盘——沙盘上是新绘制的北境地形,鹰嘴岩、老河口、三道坡这些要隘都插着小旗。听到急报时,赵云手里的红色小旗“啪”地折断了。
“五千骑?夏侯惇?”赵云脸色铁青,“什么时候的事?”
“辰时破北一屯,巳时破北二屯,现在应该快到北三屯了!”传令兵满身尘土,“北一屯王屯长战死,北二屯李屯长带人撤进了山,但粮仓全烧了!春耕的种子、农具……都没了!”
陆炎没说话。他盯着沙盘上北境那一片,手指按在“三道坡”的位置上,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庞统最先冷静下来:“主公,这是试探。曹操想知道,咱们镇压世族之后,军心是否动荡,边防是否空虚。五千轻骑,烧屯而不占,打了就跑——典型的骚扰试探。”
“试探?”赵云咬牙,“三屯被焚,至少三百人死伤,春耕耽误……他就用五百条人命来试探?”
“在曹操眼里,五百条命不算什么。”陆炎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他在看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龟缩不出,他就知道龙鳞军心不稳,后续会有大军压境。如果我们迎战……他正好试试咱们新军的成色。”
他直起身,看向赵云:“子龙,弩卫练了多久了?”
“四个月。”赵云道,“能开三石弩的有一千二百人,四石弩的八百。但实战……还没见过血。”
“那就让他们见见血。”陆炎走到墙边,取下自己的佩刀,递给赵云,“你带弩卫全部,再配一千轻骑,速赴三道坡。夏侯惇烧完北三屯,一定会从三道坡回撤——那里是回沛国最近的路。”
赵云接过刀:“主公,弩卫善守不善追,若是夏侯惇绕路……”
“他不会绕。”庞统插话,手指在沙盘上划了一条线,“夏侯惇性子急,立功心切。他烧三屯,就是要激怒我们,引我们出城野战。骑兵对步兵,他占优。所以回撤时,他一定会走最近、最平坦的三道坡——那里适合骑兵驰骋,也适合……设伏。”
赵云眼睛亮了:“军师的意思是?”
庞统点了点三道坡两侧的山脊:“这里,树林密,坡度缓。弩卫提前埋伏,等夏侯惇过一半时,箭雨覆盖。你的轻骑藏在五里外的河谷,见烽火则出击,截断后路。”
他顿了顿:“记住,此战不求全歼,只求重创。射人先射马,杀溃不杀降。让夏侯惇带伤回去,比让他死在这里更有用。”
陆炎点头:“按士元说的办。另外——”他看向传令兵,“传令各边境屯堡:即日起,所有屯田兵转为战兵,农具入库,刀枪出鞘。再告诉百姓,春耕暂缓,所有青壮编入民防队,凭户籍领武器。”
“主公,春耕耽误不得啊!”鲁肃刚从民府赶来,听到这话急道。
“命都快没了,还耕什么地?”陆炎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曹操这一刀,砍的是咱们的根。他要让百姓觉得,跟着我陆炎,地种不安生,粮存不住。那我们就得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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