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送来的燕窝炖得绵密，盛在描金细瓷碗里，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甜香。
谢辞亲自舀了一勺，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嫣曦唇边：“慢点吃，刚炖好的。”
嫣曦小口抿着，燕窝滑过喉咙，留下温润的暖意。
她看着谢辞专注的侧脸，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安稳得不像话——像是乱世里偷来的片刻安宁，被妥帖地收在了凤仪楼的这间房里。
“味道怎么样？”谢辞见她吃得沉默，忍不住问，指尖还沾着点燕窝的甜浆。
“很好。”嫣曦点头，伸手想去接碗，却被他按住手，“我喂你。”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一勺接一勺地喂着，眼神始终黏在她脸上，像是要把这画面刻进骨子里。
嫣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再推辞，任由他喂着，心里像被那燕窝的甜浸得软软的。
吃过燕窝，谢辞让人撤了碗筷，又端来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
茶水清冽，冲淡了口中的甜腻，两人并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戏文声，一时无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嫣曦，”谢辞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里沉了些，“我们成亲吧。”
嫣曦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他的表情很认真，眼底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满满的笃定与期待。
“就在凤仪楼，摆上几桌，请相熟的朋友来热闹热闹。”他补充道，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知道你性子淡，不喜张扬，但该有的仪式，不能少。”
嫣曦看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涩。她自小在道观长大，师父仙逝后便孤身一人，世间再无亲人。
成亲这两个字，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期待过，可从谢辞口中说出来，竟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我没什么所谓的。”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释然的轻描淡写，“我孑然一身，在哪成亲，成不成亲，似乎都一样。”
话虽如此，她的指尖却微微蜷缩起来，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谢辞却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不一样。”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成了亲，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我，凤仪楼，都是你的家。”
“家”这个字，像颗石子投进嫣曦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她看着谢辞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柔和的笑意：“好啊。”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谢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漫天星辰。
他猛地将她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你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嗯。”嫣曦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笑着点头，抬手回抱住他，“答应了。”
谢辞松开她，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出一本泛黄的老黄历，小心翼翼地摊开，又取来一支朱砂笔，神情郑重得像是在做什么要紧的大事。
“得挑个好日子。”他一边翻着黄历，一边念叨着，“要宜嫁娶，忌冲煞，最好再带点正阳之气，与你相合。”
嫣曦凑过去看，只见黄历上密密麻麻写着宜忌，红的黑的字挤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谢辞的指尖划过一页页纸，忽然停在某一页，眼睛一亮：“就这个！”
他指着农历十六那一行，上面用朱砂圈着“黄道吉日，宜嫁娶，利正阳”几个字。
“还有半月，来得及准备。”他说着，拿起朱砂笔在那一页画了个圈，像是敲定了什么天大的事，“我这就让人去订做喜服，请帖也得赶紧写……”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顿住，转头看向嫣曦，眼底带着几分征询：“对了，喜服自然是要红的，大红的绸缎配金线绣纹，才够喜庆，哪能是别的颜色。”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现在外头时兴西式婚礼，穿白纱、戴头纱，简单又体面；咱们也可以按老规矩来，凤冠霞帔、红盖头，拜堂入洞房。你更倾向哪一种？”
嫣曦愣了愣，倒是没多想过这个。她自小在道观长大，听师父说过不少古人成亲的规矩，却也在城里见过穿白纱的新娘，只是觉得新奇，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我……”她沉吟片刻，看向谢辞，“你呢？你更喜欢哪种？”
谢辞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都可以，关键是你喜欢。你若是想赶时髦，咱们就办西式的，请个牧师证婚，凤仪楼的院子里摆满鲜花；你若是偏爱传统，我就请最好的绣娘，给你绣最精致的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抬进来，风风光光拜堂。”
嫣曦看着他眼底的迁就与温柔，心里暖暖的。
“就按老规矩来吧。”她轻声说，眼底闪着柔和的光，“大红的喜服，凤冠霞帔，热热闹闹的，也讨个好彩头。”
“好！”谢辞立刻应下，眼睛更亮了，“我这就让人去采买最好的大红绸缎，再请苏绣名家来绣喜服，定要让你成为最漂亮的新娘。”
他又拿起笔，开始盘算着请帖、喜宴的细节，絮絮叨叨地说着，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笑意，平日里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普通人成亲前的欢喜与忙碌。
嫣曦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忽然觉得，原来成亲是这样的感觉——不是仪式的繁文缛节，而是有人把你的存在，当成了值得郑重对待的大事，把你的往后余生，放进了他的计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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