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挥手,赵高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可他知道,风暴已起,仅凭罗网的暗刃,还不够。这是一场道统之争,必须动用大秦真正的支柱——法家。
三日后,咸阳宫偏殿。
李斯跪坐于案前,身姿笔直,面色沉静。他手中捧着一卷抄录的《文道初论》,是罗网从雪月城秘密传回的副本。嬴政端坐上首,目光如炬,静静看着他翻阅。
良久,李斯合上竹简,抬头拱手:“陛下,臣已阅毕。”
“如何?”嬴政声音低沉。
李斯顿了顿,才道:“此道,非寻常学问。它不炼体,不修气,而以‘明理’为基,以‘养气’为用。读书、思辨、着文,皆可积蕴文气。一旦贯通,便能以言化形,以文载道,甚至……硬撼天劫。”
嬴政冷笑:“也就是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要读通几本书,就能与武道宗师抗衡?”
“正是。”李斯神色凝重,“其核心,在于‘道理即力量’。若此道大行,天下人皆可借文字通玄,借思想成道。届时,律法、官吏、甚至……皇权,都将面临挑战。”
嬴政目光一沉:“你可想到应对之策?”
李斯缓缓道:“臣已召集法家门生,连日研议。有三策,可制此文道。”
“讲。”
“其一,断其源。文道以书为媒,以文为引。臣建议,即日起,全国查禁北离典籍,凡涉‘文道’‘养气’‘立命’之语,皆列为禁书。私藏者,以谋逆论。同时,控制竹简、纸张、墨料之流通,凡无官印者,不得售卖。”
嬴政微微颔首:“此策可行。但若他们口耳相传呢?”
“其二,乱其道。”李斯声音低沉,“臣建议,命法家学者撰文,批驳‘文道’为邪说。称其‘虚妄不经’、‘蛊惑人心’、‘逆天而行’。更可伪造‘伪文道’典籍,混入江湖,让修行者走火入魔,自相残杀。如此,既损其名,又毁其实。”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
“其三,夺其势。”李斯抬起头,目光如刃,“若不能灭,便当收为己用。臣建议,设‘文吏院’,招揽天下读书人,以朝廷名义,传授‘正统文道’。所修之文,必须经法家审定,所立之言,不得违逆律法。如此,既可吸纳人才,又可将此道纳入朝廷掌控。”
嬴政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李斯啊李斯,你还是这般老辣。这三策,一为封,二为乱,三为收。层层递进,滴水不漏。”
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向宫外夜色:“可有一点——若林知文本人,不愿归顺呢?”
李斯缓缓起身,声音如铁:“若他不归,便只能……除之。此人若活,文道不灭。文道不灭,大秦之法,终将动摇。”
嬴政背对李斯,久久未语。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身影如山。
终于,他轻声道:“传令赵高,加派‘影杀’三队,潜入北离。朕要的,不只是林知文的命——而是他死之后,文道,再无正统。”
李斯躬身:“臣,遵旨。”
他退下时,脚步沉稳,背影如刀。
嬴政独自立于殿中,指尖轻叩龙椅扶手,节奏缓慢,却像在敲打命运的节拍。
他望着殿外无边的夜色,仿佛看见了那片风雪中的城池,看见了那个站在天劫之下、高呼“为生民立命”的年轻人。
“林知文……”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这天下,是朕打下来的。规矩,是朕定的。你若想改,那就——先死。”
烛火忽闪,映出他眼底那一抹深不见底的寒光。
风暴,已在暗处酝酿。而这一次,目标,是那个敢以文入道、挑战千年铁律的——逆行者。
咸阳宫,夜深如渊。
嬴政立于殿心,指尖轻叩龙椅,目光沉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屏障,落在那遥远雪月城的风雪之中。李斯退下后,殿内再无他人,唯有烛火在寂静中低语。他的神情不再只是冷峻,而是多了一种近乎洞悉本质的沉重。
他缓缓闭目,心中默念:“文道……非术,非技,乃道之显化。”
这一刻,嬴政对“文道”的认知,已超越了表象,深入其本质。
他忽然明白——文道,不是一种新的修炼之法,而是一场“认知革命”。
诸子百家,皆以言说传道,儒讲仁义,墨倡兼爱,道论无为,法重刑名。可他们终究是“说”,是“辩”,是“劝”。而林知文所立之文道,却将“说”化为“力”,将“理”凝为“道”,让思想本身具备了攻伐、护体、通天之能。这不是学问的进化,而是文明的跃迁。
“凡人可修,不倚根骨……”他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恐惧的明悟,“这不是打破武道的门槛,这是打破天命的枷锁。”
在嬴政的认知中,天地之力,向来属于少数人。帝王受命于天,武者淬体通玄,皆是“天选之人”。而文道,却告诉世人:你无需出身名门,无需灵根天资,只需读书明理,便可与天地共鸣。这不仅是对武道的颠覆,更是对“天命”本身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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