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雪花如同扯碎了的棉絮,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中原焦黑的大地上,试图用洁白的假象掩盖那触目惊心的创伤。然而,积雪之下,是荒芜的田野、废弃的村落、无人收殓的骸骨,以及深植入心的恐惧与绝望。持续两年多的战事,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饕餮,不仅吞噬了无数生命,更将这片曾经富庶的土地啃噬得千疮百孔,生机几近断绝。
战争的消耗是双向的。即便是胜利的一方,刘乾集团,在辉煌的战绩背后,也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
许都,这座新近易主的北方权力中心,虽在刘乾的努力下逐渐恢复秩序,但战争的阴影依旧笼罩。大将军府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刘乾眉宇间的凝重。他面前的长案上,堆积着来自各方、令人触目惊心的文书。
“主公,冀州、青州两地太守联名上书,言去岁征发民夫过甚,加之今岁春旱,仓廪空虚,若再强行加征,恐生民变……”
“并州急报,塞外鲜卑残部见我军主力深陷中原,时有寇边,虽规模不大,然边民惊恐,需增兵防御……”
“司隶校尉禀报,洛阳至许都一线,流民数量激增,沿途粥棚已难以为继,时有抢夺粮车之事发生……”
“军需官核算,去岁至今,我军阵亡、伤残将士抚恤,已耗钱帛巨万,加之粮草转运损耗,各军欠饷已达三月,军心已有不稳迹象……”
荀彧、郭嘉、徐庶、诸葛亮等核心谋士分坐两侧,人人面色肃然。他们辅佐刘乾打下了偌大的江山,却也深知维持这江山运转所需付出的代价。战争,不仅仅是前线将士的拼杀,更是后方国力、民力的终极较量。
“文若,府库情况究竟如何?”刘乾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
荀彧起身,拱手一礼,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却也难掩忧虑:“回主公,去岁幽、冀、青、并四州赋税,已尽数投入军需,犹有不足。新得之司隶、兖豫部分地区,历经战火,十室九空,非但不能提供税赋,反而需要大量钱粮赈济、安抚。如今府库……实已捉襟见肘。若战事再持续半年,即便能胜,恐亦元气大伤,非五七年不得恢复。”
郭嘉轻摇羽扇,接口道:“奉孝日前巡视各军,将士虽仍效忠主公,然连年征战,疲态已显。尤其幽州、冀州老兵,思乡情切,新附之卒,亦需时间整合操练。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此刻若再强行南征,急于求成,恐非良策。”
诸葛亮亦道:“亮在豫州所见,民生之凋敝,触目惊心。百姓畏兵如虎,田地荒芜,饿殍遍野。我军虽胜,然若不能尽快使民休养生息,恢复生产,则所占之地,不过空城焦土,非但不能助益,反成拖累。古人云,‘国虽大,好战必亡’。望主公明察。”
刘乾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何尝不知这些道理?一路走来,他亲眼见过太多因战争而破碎的家庭,太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他起兵之初,便是为了终结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如今霸业将成,难道要因为急于求成,而将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拖垮吗?
“诸位先生所言,句句在理。”刘乾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决断,“传令下去:其一,前线各军,转入战略防御,依托现有城池营垒,稳固防线,无令不得擅自出击,尤其约束各部,不得扰民!其二,荀彧总领内政,全力推行‘与民休息’之策,减免新附州郡赋税,鼓励流民归乡垦荒,由官府借贷粮种、农具。幽、冀、青、并四州,亦需酌情减免部分赋役,蓄养民力。其三,郭嘉、徐庶,负责整训各军,淘汰老弱,精简编制,重点操练新附兵马,同时务必解决欠饷问题,先从我的内帑中支取部分,稳定军心!其四,孔明,你心思缜密,负责统筹流民安置与赈济事宜,务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葬!”
一道道命令,不再是以进攻为核心,而是转向了巩固、消化与恢复。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意味着将战争的主动权暂时让出,给予曹操喘息之机。但这又是一个必要的决定,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主公圣明!”众谋士齐齐躬身,心中都松了口气。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刘乾被连续的胜利冲昏头脑,不顾民生疲敝,强行用兵。
而在南方的谯郡,曹操面临的局面,则要残酷十倍、百倍。
雪花同样飘落在谯郡城头,却无法掩盖此地弥漫的绝望气息。城内的存粮早已见底,军队的口粮一减再减,从每日两餐干饭变为一餐稀粥,甚至开始掺杂树皮、草根。街面上,冻饿而死的尸体每日都在增加,起初还有人收殓,后来便只能任由其被白雪覆盖。
司空府内,炭火微弱,寒意刺骨。曹操裹着厚厚的裘袍,依旧觉得浑身冰冷。头风病发作得愈发频繁,剧痛来时,他只能死死抓住案角,指甲崩裂出血亦不自知。他的面容更加消瘦,眼窝深陷如同骷髅,唯有那双眼睛,在痛苦过后,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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