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丛阔叶在视野里彻底退去时,张姐夫一屁股砸在山顶的岩石上,登山杖 “哐当” 一声斜插进石缝,杖尖的泥土簌簌落在青灰色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抹了把额角混着泥的汗,那汗里还裹着雨林的腐叶气息,T 恤下摆往脸上一擦,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雨林蚊虫叮咬的红痕 —— 那些红痕连成一片,像幅抽象的地图,记录着三天来在藤蔓间钻行的狼狈。“可算…… 他娘的出来了!” 话音落时,胸腔里的喘息声像风箱般 “呼噜呼噜” 响,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去的仿佛不是唾沫,是三天来积压的浊气。可他顾不上这些,眼睛早被眼前的景色勾去了魂,瞳孔在阳光下微微收缩,映着远处层层叠叠的绿与蓝。
李姐抱着念念也跟着坐下,岩石的凉意透过牛仔裤渗进来,让她打了个轻颤,却舒服得喟叹一声。小姑娘却像只撒欢的小雀,挣脱开妈妈的怀抱就往岩石边窜,小凉鞋踩在碎石上发出 “咯吱” 响,蹲下身用手指戳着一丛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那花茎细得像棉线,花瓣薄如蝉翼,被她碰得簌簌落了几片,飘在她手背上,像只停落的紫蝴蝶。“妈妈你看!这花会跳舞!比雨林里那些黏糊糊的花好看一百倍!” 李姐笑着揉乱女儿的头发,指腹触到女儿后颈时,摸到一片细腻的皮肤 —— 昨天还在哭闹着喊痒的蚊虫包,不知何时已经消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浅浅的印痕,像被晨露洗过的痕迹。她抬头望向远方,喉咙突然发紧,那是她在闷热潮湿的雨林里,仰头看了三天浓绿后,第一次撞见如此开阔的蓝。那蓝不是雨林上空被枝叶切碎的斑驳,是连绵不绝的、像被熨烫过的绸缎,从头顶一直铺到天边,把云朵都衬得像般蓬松。
凌云站在稍高的土坡上,深吸了一口山顶的风。与雨林里湿热得能拧出水的气息不同,这里的风带着松针的清苦、野花的甜香,还有一丝从远海飘来的咸湿,顺着鼻腔直往肺腑里钻,把他在雨林中积攒的浊气一并涤净。他能清晰地 “感知” 到,体内的灵气在经历了木行(雨林草木的生机)、水行(溪涧的清冽)、土行(腐殖土的厚重)的滋养后,正与这山顶的金行清气交融 —— 那是风的锐利、阳光的纯粹、山石的坚硬,在百会穴凝成一道淡淡的光晕,像顶透明的冠冕。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幅让所有人瞬间噤声的立体长卷,连风都仿佛放慢了脚步,怕吹散这画面的层次。
眼前的山谷,是大地亲手绘制的调色盘。最靠近山顶的是泼墨般的深绿,那是常绿阔叶林的领地,香樟、楠木的轮廓在山风里如海浪般起伏,每片叶子都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像被镀了层清漆。阳光斜斜洒下时,叶隙间漏下的光斑在地上跳着细碎的舞,随着枝叶的晃动,光斑时而聚成一团,时而散作星点,把地面的蕨类植物照得如同镶了金边;再往下,绿色渐次变淡,变成鹅黄与翠绿交织的色块 —— 那是梯田,农人插秧的痕迹还清晰可见,一行行嫩绿的秧苗如丝线般绣在褐色的土地上,田埂像琴键般把绿色分割成规则的小块,风一吹,秧苗便朝着同一个方向弯腰,漾起层层涟漪,惊得几只白鹭从田埂上飞起,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白亮的光;更远处的平原上,是大片大片的柑橘林,此刻正结着青绿色的果子,像一串串没成熟的葡萄挂在枝头,远远望去,像给大地撒了把翡翠珠子,林子里还能看到几间白墙黑瓦的农舍,烟囱里没冒烟,大概主人下地去了,只有几只鸡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
“快看那边!” 陈雪的惊呼声带着颤音,她猛地抓住林薇的胳膊,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林薇的皮肉里。林薇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刚要抱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 小镇?” 阳光下,几栋高层住宅楼的米白色外墙晃得人眼晕,像几块巨大的方糖立在平原上,楼群周围环绕着一条银亮的河流,河水在弯道处转了个优雅的弧,把小镇温柔地抱在怀里,河面上泛着细碎的波光,像撒了一把碎钻。河面上有座石拱桥,桥身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桥洞倒映在水里,拼成了个完整的圆,几个村民正牵着水牛从桥上走过,牛蹄踏在石板上发出 “笃笃” 声,身影小得像墨点,却让这幅画有了烟火气。河边的芦苇荡里,几只野鸭正把头扎进水里觅食,屁股撅得老高,偶尔扑棱一下翅膀,惊起一圈圈涟漪。
林薇慌忙摸出手机,屏幕上还沾着雨林的泥点,她用衣角擦了擦,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对着远处 “咔嚓咔嚓” 连按了好几下:“这景色…… 我朋友圈文案想三天三夜都写不出它的美!” 屏幕里的画面层次分明 —— 前景是山顶的芒草,在风中扬起银灰色的穗子,草叶上的露珠被阳光照得像碎玻璃;中景是连绵的青山,山坳里还藏着几座红瓦的村落,屋顶的太阳能板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给房子镶了层鳞片;远景是小镇、河流,以及更远处与天际线缠绵的淡蓝色山峦,山尖上还飘着几缕如纱的云,云影投在山身上,像给青山系了条浅色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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