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腹地的那个洞穴,成了暂时隔绝死亡与绝望的孤岛。时间在那片被遗骨与邪气浸透的土地上失去了意义,唯有两人交错的、逐渐平稳的呼吸,证明着生命仍在顽强地延续。
骨头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喉咙干涩发痛,眼泪也似乎流干了,才终于从那种混杂着恐惧、庆幸、混乱与某种奇异安心的巨大情绪洪流中抽离出来。脸颊贴着白子画颈侧冰冷的皮肤,能感觉到他微弱的脉搏,一下,一下,敲打着她同样混乱的心跳。
他醒了。
他看起来……似乎暂时稳定下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维持洞穴的“秩序薄膜”,强行共鸣唤醒他,接纳那些爆炸的记忆碎片,情绪的剧烈起伏……早已将她残存的力量和精神榨取得一滴不剩。
她想从他怀里退开,查看他具体的情况,可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眼皮越来越重,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再次包裹上来。
不行……不能睡……师父还需要……
念头未落,意识便已沉入无边的黑暗。
只是这一次,黑暗不再冰冷绝望。身边是熟悉到灵魂深处、此刻却让她心乱如麻的气息,以及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暖循环,让她即使在昏迷中,也下意识地蜷缩,将自己更深地埋入那个带着血腥与尘灰、却无比安心的怀抱。
当骨头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并非疼痛或虚弱,而是一种奇异的、温热的包裹感。
那温暖并非来自外界——蛮荒深处绝无可能有如此适宜的温度——而是来自体内。一丝丝暖流,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纯净,正沿着她受损严重的经脉,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流转。所过之处,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迎来甘霖,火辣辣的疼痛被抚平,疲惫不堪的肌肉和骨骼也得到了一丝滋养。
是师父!
骨头猛地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那片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但比之前似乎清明了一些。她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然后立刻侧头看向身边。
白子画靠坐在洞穴内壁,脸色依旧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甚至比昏迷时更深了几分。他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轻浅而均匀,显然是在入定调息。
而那股在她体内流转的暖流,源头正是来自他——来自两人依旧紧握的手。
他正将自己恢复的、为数不多的、最为纯净温和的本源仙力,以极其损耗自身的方式,强行剥离出那被道伤和邪气纠缠的本源,小心翼翼地、涓滴不剩地渡入她的体内,为她疗伤。
“师父!” 骨头心头剧震,挣扎着想要抽回手,中断这损耗,“您……”
“别动。”
白子画没有睁眼,声音嘶哑低沉,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气力不济的微喘,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你经脉损伤过重,神魂亦受震荡,需以纯和之力温养,不可耽搁。” 他顿了顿,似乎想解释更多,但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安抚般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冰冷的手背,“听话。”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骨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他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那细弱却持续的暖流,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和酸涩的混合液中,又暖又痛。
他自身道基受损,仙力枯竭,体内还压着邪气反噬的隐患,却还分神、损耗本源来为她疗伤……
“我自己能……” 她试图辩解,声音同样嘶哑。
“你能什么?” 白子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映出了不容置辩的坚持,“强行催动残余之力,构建这层净化屏障,” 他目光扫过洞穴内那层肉眼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稀薄“秩序薄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似是赞许,又似是更深的心疼,“又冒险以魂力共鸣,唤醒我体内仙韵残响……骨头,你做的已经够多,甚至……超出了极限。”
他唤她“骨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骨头无法理解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沉情感。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记忆碎片又在识海深处浮动,带来隐约的刺痛和混乱。骨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抿紧了唇。
“现在,” 白子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唯一要做的,是配合我,尽快恢复行动之力。此处绝非久留之地,我需你尽快恢复,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他说得对。骨头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蛮荒处处危机,他们现在如同暴露在旷野中的伤兽,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力量,离开这个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洞穴。
她不再抗拒,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尝试引导体内那丝丝缕缕的暖流。那力量虽然微弱,却精纯温和至极,带着白子画特有的、清冷又温润的气息,如同春日初融的雪水,缓缓浸润她干涸的经脉和受创的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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