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路明非的心脏微微一缩，弗罗斯特这一击确实狠辣，直接质疑他意识的独立性和力量的归属。他不能承认有任何“引导者”，那会立刻将他打入“傀儡”或“棋子”的范畴，但他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自身力量的来源，那涉及他最大的秘密——归来的“导演”身份以及体内糅合的复杂权柄。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破局之词时，一个清冷而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了。
是陈墨瞳。
她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抬起头，红色的发丝有几缕散落额前，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之前的刻板，多了些属于“诺诺”的锋芒。
“弗罗斯特校董，”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关于力量源头的猜测，缺乏实证支持。目前所有证据，包括路明非自身的血统检测、精神评估以及任务行为逻辑分析，都指向其力量源于自身血脉的深度异变与特殊共鸣，与已知的任何外部势力或个体无直接关联。”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向弗罗斯特有些错愕的眼神：“至于‘矛盾’，我认为可以换一个角度理解。一个优秀的飞行员未必能完全阐述飞机引擎的全部原理，但这不影响他在危急关头凭借经验和直觉做出正确的操作，拯救整架飞机。关键在于，他是否拥有将飞机安全降落的意愿和能力，以及事后是否愿意接受检修和复盘。”
她用了一个极其通俗却有力的比喻，将路明非那玄之又玄的“概念干涉”拉回到了可以理解的范畴——一种基于特殊天赋的、在危机下的超常发挥。
“我们现在讨论的核心，不应该是纠结于他是否完全理解引擎原理，而是如何确保这架‘飞机’在需要时能发挥作用，在平时能得到最好的维护和监管，避免意外。狮心会提出的方案，至少提供了一个具备可操作性的维护框架。”
诺诺的这番话，无异于在关键时刻，给了弗罗斯特一记响亮的耳光，也给了路明非最有力的声援。她不仅驳斥了弗罗斯特的阴谋论，还用巧妙的比喻化解了“矛盾”指控，最后再次肯定了狮心会方案的合理性。
路明非有些意外地看向诺诺，恰好对上她转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别谢我，只是就事论事”的意味。
弗罗斯特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阵青阵白。他没想到，自己提名的主要问询官，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倒戈一击！
昂热校长脸上笑意更深，他欣赏地看了诺诺一眼，然后环视全场：“很精彩的讨论。看来大家都认同，对于路明非这样的特殊个体，简单的‘封存’或‘放任’都非良策。一个结构化的、具备监管和支持功能的实战环境，似乎是目前能找到的最优解。”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做出了总结性发言，语气不容置疑：“我建议，原则上通过狮心会提出的监管方案。路明非学员继续在狮心会框架下进行学习和任务，但需遵守以下附加条件：第一，定期向学院纪律委员会及校董会提交详细的状态报告；第二，所有涉及可能动用高危力量的任务，必须经过校董会特别小组的额外评估；第三，楚子航会长需对路明非的日常行为及状态负直接监督责任。”
他看向弗罗斯特，语气缓和了一些，却带着最终拍板的意味：“弗罗斯特，如果你对后续监管有任何疑虑，可以委派人员加入评估小组，进行独立监督。这样，既能保证学院的利益和安全，也能给我们的‘S’级一个成长和证明自己的机会。如何？”
昂热的提议，既采纳了路明非和楚子航的核心诉求，又增加了校董会的监督权限，给了弗罗斯特一个台阶下，几乎堵死了所有反对的理由。
其他校董交换着眼神，大多露出了赞同或至少是默认的神情。伊丽莎白·洛朗女爵甚至微微点了点头。
弗罗斯特胸膛起伏了几下，最终，在昂热那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他知道，今天他已经无法达到最初的目的了。昂热的强势介入，诺诺的意外“反水”，以及路明非那滑不溜手、以退为进的策略，共同导致了他的失败。
“听证会到此结束。”昂热宣布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明非，回去好好休息，别忘了按时提交报告。楚会长，责任重大，好好干。”
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率先离开了议事厅。
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赢了，至少是赢了这一局。他成功地利用校董会的力量，为自己争取到了最需要的喘息空间和相对自由的活动环境。
他站起身，对着各位校董微微躬身，然后看向楚子航。楚子航对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正在收拾文件的陈墨瞳身上。
“谢谢你，诺……陈墨瞳师姐。”他轻声道。
诺诺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只是履行问询官的职责，陈述客观事实。”
她拿起文件，转身离开，红色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没有再多看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弗罗斯特不会善罢甘休，校董会的监督如同悬顶之剑，而他体内那团混沌的力量依旧是最大的隐患。
但无论如何，他闯过了眼前的难关。接下来的路，他需要更加小心，也更加坚定。
他走出议事厅，外面阳光正好，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虚弱感再次袭来，但他挺直了脊背。
导演的剧本，才刚刚写完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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