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王招娣混乱、痛苦、时昏时醒的意识中,缓慢而残忍地爬行。
从那个雨夜被带回“家”,丢回她那个冰冷的角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额头上被粗暴处理过的撞击伤,在恶劣的卫生条件和营养不良下,恢复得极其缓慢,边缘甚至有些红肿发炎。
但比起额头的伤,左脚上那道被生锈脏刀划破的伤口,才是真正致命的噩梦。
最初只是伤口周围微微的红肿和刺痛,王招娣在第二天中午,被一阵从脚部传来的、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拌般的剧痛硬生生疼醒。她蜷缩在角落,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旧裙子,那只右眼惊恐地瞪大,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压抑不住的呜咽。她想伸手去碰碰疼得快要炸开的左脚,但手臂却因为高烧和虚弱而颤抖得抬不起来。
很快,红肿迅速蔓延,左脚变得滚烫、坚硬,皮肤紧绷发亮,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红色。伤口处开始流出黄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脓液,在脚上留下一道道污秽的痕迹。高烧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不停地折磨着她,让她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混沌的噩梦,嘴里含糊地喊着“疼……妈妈……好疼……”
然而,她的痛苦,她的高烧,她脚上那显而易见的、越来越严重的感染,落在忙于照顾儿子、并且早已对她厌烦透顶的父母眼中,只带来了无穷的麻烦和噪音。
“吵死了!能不能让她闭嘴!” 妈妈在又一次被王招娣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打断和儿子的亲子游戏时,终于爆发了,她冲进餐厅,对着角落那个蜷缩成一团、浑身滚烫、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尖声斥骂,“一天到晚就知道哼哼!装给谁看?不就是划了道小口子吗?矫情什么!”
爸爸也被吵得心烦,走过来,看到王招娣腿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肿和恶臭的脓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第一反应不是送医,而是觉得“真晦气”,“这死丫头,净会添乱!”
当王招娣又一次在剧痛和高烧的折磨下,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嘶喊时,正抱着儿子、试图哄他午睡的妈妈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猛地放下儿子,几步冲到角落,在父亲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掐住了王招娣细瘦的脖子!
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扼住了那因为高烧而皮肤滚烫、因为呼吸困难而微微起伏的脆弱喉管!
“给我闭嘴!!再叫一声试试?!吵到你弟弟睡觉,我掐死你!!”
妈妈的面容因为暴怒和极度的不耐烦而扭曲,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她是真的,在这一瞬间,动了“掐死这个麻烦”的念头。
窒息感瞬间淹没了王招娣。本就因高烧而模糊的视线迅速变黑,肺部火辣辣地疼,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细瘦的手指徒劳地去掰妈妈的手,但那只手如同焊死在她脖子上,纹丝不动。
就在她眼前彻底发黑,意识即将消散的前一刻,爸爸似乎终于觉得这样不太妥当,或许是怕真弄出人命,或许是王凌霄被妈妈的举动吓到了,开始哭闹的原因,上前一步,拉开了妈妈的手。
“行了,跟个女儿计较什么。” 爸爸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对女儿的疼惜,只有“别弄脏了手”的不耐烦。
王招娣瘫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干呕,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贪婪而痛苦地呼吸着空气。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清晰骇人的青紫指痕。而左腿的剧痛,因为缺氧和惊吓,反而暂时被压了下去,只剩下麻木和更深的、冰冷的恐惧。
从那天起,她即使再疼,也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的呜咽和呻吟都吞回肚子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实在忍不住,她会选择掐住自己的脖子,强行把声音掐碎在咽喉。
她很清楚,自己是掐不死自己的……
但妈妈会。
那只左脚,在缺乏任何有效治疗、甚至最基本的清洁和护理下,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恶化。感染深入肌理,甚至可能已经波及骨骼。整条小腿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皮肤紫黑,部分地方开始出现坏死的迹象。王招娣的高烧持续不退,人迅速消瘦下去,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气息微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或半昏迷状态,只有偶尔因剧痛而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证明她还活着。
父母对她这副样子视若无睹,甚至巴不得她就此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们照常生活,上班,照顾儿子,其乐融融。王招娣的存在,如同这个家里一个正在腐烂的角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却被所有人刻意忽略。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
邻居田叔,一个在附近工厂上班、和王家关系还算不错的中年男人,因为自己慢性病的老毛病,打算去市医院复诊拿药。过来串门时,顺口提了一句。
妈妈正为如何处理王招娣这个越来越大的麻烦而心烦——放在家里,看着碍眼,闻着恶心,万一真死了,也是个事。听到田叔要去市医院,她眼珠一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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