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光摸了摸他冰凉的小脸,迅速起身。她没有去整理什么仪容,而是快步走到殿内角落一个被随意丢弃的、装着“恩赐”物品的破旧木箱前。里面除了那几床半新不旧的被褥,还有一套同样半旧的宫装,几件粗劣的洗漱用具,以及…一小包用劣质油纸包着的、陈年的粗盐。
她的目光掠过这些,最终落在箱子最底层——那里散落着几件更不起眼的东西:几块用来垫箱角的、边缘锋利的碎石片;一小捆不知何时遗落、已经有些发黑的麻线;还有…几个被磕碰得坑坑洼洼、却依旧密封完好的小瓷瓶!那是之前青鸾在毓秀宫“打扫战场”时,从李嬷嬷和小禄子身上顺手摸来的“零碎”,后来连同“恩赐”一起被送到了静思苑。其中两个瓷瓶,青鸾曾提过一句,闻着有股怪味,像是某种劣质的药水或…酸液?
苏瑶光眼中精光一闪!她迅速拿起那两个小瓷瓶,拔开木塞,一股极其刺鼻、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酸气瞬间弥漫开来!果然是强酸!虽然品质低劣,浓度不高,但足够了!
她毫不犹豫地将两个瓷瓶里的酸液小心地倒进一个稍大的、原本用来装劣质胭脂的空瓷盒里。刺鼻的气味更浓了。她又飞快地抓起那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片,用那捆发黑的麻线,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极其巧妙的手法,飞快地将它们缠绕捆绑在一起!碎石片参差尖锐的棱角朝外,瞬间变成了一个布满尖刺、丑陋却致命的“刺猬球”!
最后,她将那盛满酸液的瓷盒,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这个“刺猬球”内部空腔,用麻线牢牢固定住,只留一个小小的开口朝上。一个简易却歹毒无比的“酸液炸弹”便在她手中成型!
整个过程不过数十息。快!准!狠!带着一种在绝境中磨砺出的、令人心惊的冷静和高效。
做完这一切,苏瑶光将那危险的“刺猬球”用一块破布包好,塞进宽大的袖袋里。冰凉的触感和那股刺鼻的酸味,让她精神高度集中。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这才走到殿门前,拉开了沉重的门栓。
“吱呀——”
殿门打开,更猛烈的寒风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
院子里,风雪依旧。那两个泥塑般的粗使宫女依旧垂手立在廊下,仿佛对刚才屋顶和窗下的动静毫无所觉。
而在院子中央,风雪之中,静静伫立着一个年轻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色僧衣,身形挺拔清瘦。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平静得如同古井般的眼睛。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积雪上,僧裤挽到小腿,露出的小腿肌肉匀称结实,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手中持着一根普通的木棍,棍身光滑,显然常年摩挲使用。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风雪中,如同院中那棵枯瘦的老槐树,与这肃杀的深宫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其中。风雪在他周身盘旋,却似乎无法沾染他分毫。
“小僧无尘,见过长公主殿下。”年轻僧人单手竖掌于胸前,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苏瑶光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赤足踏雪的脚踝,扫过他持棍的手——指节分明,虎口处有着一层薄茧。这绝非一个普通诵经僧人的手!更非一个能轻易潜入深宫、飞檐走壁的“普通”僧人!
“有劳大师。”苏瑶光微微颔首,声音同样平静。她没有多问,也没有再看廊下那两个如同摆设的宫女。她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两个监视者形同虚设。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旧宫装,率先踏入风雪之中。
无尘默默跟上,始终落后她一步之遥。步履无声,如同踩在云端。
静思苑那两扇沉重的院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院内死寂的世界。门外,果然停着一乘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暖轿。两个同样穿着灰色僧衣、面无表情的年轻僧人垂手侍立轿旁。
苏瑶光没有任何犹豫,弯腰钻入轿中。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视线。轿内空间狭小,但铺着还算厚实的棉垫,角落放着一个暖炉,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起轿。”无尘清冷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轿子被稳稳抬起,在风雪弥漫的宫道上,朝着西苑凤栖寺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前行。轿身微微摇晃,发出规律的吱呀声。
轿内,苏瑶光端坐着,身体随着轿子的晃动而轻轻摇摆。她闭上眼,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听觉捕捉着轿外的每一点声响——轿夫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风雪的呼啸声,远处隐约的宫人低语…以及,那个始终跟在轿旁、几乎听不见脚步声的僧人无尘。
触觉感受着轿身的每一次颠簸和转向,在脑海中勾勒着行进的路线。袖中,那枚冰冷的“刺猬球”被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石片棱角和麻线摩擦着掌心,带来一丝丝刺痛,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掌控着某种致命力量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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