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下旬,戌时,清风口隘口临时驻地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太行山脉的连绵群峰之上。清风口隘口的篝火还在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山崖,也映照着临时驻地的帐篷。帐篷里,一盏马灯悬挂在中央,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摊开在木板上的军用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箭头,标注着日军第20师团主力的动向,像一条条毒蛇,蜿蜒着朝着冀南根据地的腹地钻去。
陈惊雷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坐在木板旁的矮凳上,左臂的伤口刚换过药,缠着厚厚的绷带,依旧隐隐作痛。他手里攥着一支炭笔,指尖在地图上的冀南重镇——临清县的位置反复摩挲,眉头紧锁。主力部队的王旅长下午已经带着大部队先行出发,留给独立团的任务是休整三天后,作为后卫部队,掩护根据地的群众和物资转移,然后再赶赴临清县汇合。可眼下,通讯员带来的紧急情报,却让这份计划彻底被打乱。
“团长,您都一天没合眼了,吃口窝头再忙吧。”通讯员小豆子端着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放着两个黄澄澄的窝头,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他看着陈惊雷熬得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发酸。自从清风口阻击战结束,陈惊雷就没好好休息过,白天忙着清点伤亡、整理装备,晚上又对着地图研究敌情,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的折腾。
陈惊雷抬起头,摆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放那吧,我不饿。”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炭笔在临清县和周边的几个村庄之间划着弧线,“你再跟我说说,情报里说的日军先头部队,具体到了哪个位置?”
小豆子放下碗,走到地图旁,指着临清县以西的夏津镇说道:“情报是冀南根据地的交通员送来的,日军先头部队是第20师团的骑兵联队,大概有三百多人,还有两辆装甲车,昨天下午已经占领了夏津镇,正在烧杀抢掠。更要命的是,他们还抓了镇上的老百姓,说是要当人质,逼咱们的地方武装投降。”
“狗娘养的!”陈惊雷猛地一拍木板,炭笔被震得滚落在地,他的眼里迸发出怒火,“这群畜生,根本就不配当人!夏津镇的民兵队呢?他们就没组织抵抗吗?”
“抵抗了。”小豆子的声音低沉下来,“夏津镇的民兵队只有五十多人,武器都是土枪土炮,根本不是日军骑兵联队的对手。民兵队长李大叔带着队员们在镇外的高粱地里设伏,打死了二十多个鬼子,可最后还是寡不敌众,李大叔他……他牺牲了,民兵队也被打散了。”
陈惊雷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指节泛白。他想起了辛庄的乡亲们,想起了狼窝谷的百姓,想起了那些为了保护家园,拿起锄头和扁担跟鬼子拼命的普通人。他们没有精良的武器,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可他们有一颗保卫家园的红心,有一腔宁死不屈的热血。
“团长,师部的命令是让我们休整三天再出发。”张政委掀开门帘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夜露的寒气。他看着陈惊雷铁青的脸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可现在的情况,夏津镇的老百姓危在旦夕,我们要是再等三天,恐怕……”
“等不了了!”陈惊雷猛地站起身,军大衣的下摆扫过矮凳,发出“哐当”一声响,“三天?三天的时间,足够鬼子把夏津镇翻个底朝天!足够他们杀害更多的老百姓!我们是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见死不救,我们还算什么八路军?”
张政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们的战士都很疲惫,弹药也不算充足,可夏津镇的老百姓在等着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好!”陈惊雷的目光扫过帐篷里的两人,声音斩钉截铁,“传令下去,取消休整命令!让炊事班连夜准备干粮,每个战士带足三天的口粮和弹药!一营、二营、三营,还有爆破连,半个时辰后,在隘口的打谷场集合!我们今晚就出发,星夜驰援夏津镇!”
“是!”小豆子敬了个军礼,转身就往外跑,清脆的喊声在夜色里回荡:“团长有令!取消休整!连夜准备干粮弹药!半个时辰后,打谷场集合!”
张政委看着陈惊雷,犹豫了一下,说道:“惊雷,我们这么做,是违抗了师部的命令。要是出了什么差错……”
“出了差错,我一个人担着!”陈惊雷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坚定,“师部的命令是让我们掩护群众转移,然后赶赴临清汇合。可驰援夏津镇,救出老百姓,也是在保护群众。只要能打鬼子,能救老百姓,就算是受处分,我也认了!”
张政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是团长,我是政委,要担责任,我们一起担!我这就去通知各营营长,让他们抓紧时间准备!”
半个时辰后,清风口隘口的打谷场上,灯火通明。独立团的五百多名战士,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穿着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军装,背着步枪,挎着手榴弹,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可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辉,让他们看起来像一群即将出征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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