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下了三天才停。
李远(他决定暂时沿用这个名字)也在这三天里,基本摸清了现状。
小李村四十多户,背靠卧牛山,前临清水河——虽然眼下河水浅得只剩一溜细流。田地多在河滩和山坡上,靠天吃饭。记忆没错,今年春旱已成定局,村里的老井水位都降了不少,人心惶惶。
他的“恢复”速度让父母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真不傻了,说话利索,眼里有神,甚至能帮着算算家里那点存粮还能撑多久。忧的是……这变化太大,村里人问起,该怎么说?
第四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远就起了身。身上还有些虚软,但躺不住了。他穿上那身打补丁的灰布短褐,走到院子里。
晨雾未散,土坯院墙矮矮的,院里一棵老槐树刚抽新芽。东边是两间正房,父母住;西边是他和侄子狗儿(大名李承业)住的厢房;南边是灶房和堆杂物的棚子。后院传来牛偶尔的喷鼻声。
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这是他从未在城市里呼吸过的、属于农耕文明最原始的气息。
王氏正在灶房生火,烟囱冒出青烟。见了他,忙道:“远儿,咋起这么早?再歇歇。”
“娘,躺得骨头酸,我活动活动。”李远笑笑,走到水缸边,拿起瓢。缸里的水只剩半缸,浑浊。
“爹呢?”
“去河边看水了,愁得一夜没睡踏实。”王氏往灶里添了把柴,“这雨下得不解渴啊,地皮湿了,下面还是干的。再没水,秧苗都插不下去。”
李远点点头,没说话。他舀了水,简单洗漱。冰凉的井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更清醒。
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家,这个村子,用现代的眼光。
排水?几乎没有,院子低洼处还有积水。卫生?鸡鸭在院里随意走动,角落有牲畜粪便。能源?除了烧柴,没别的。工具?靠在墙边的犁、锄头、镰刀,都是最简陋的形制,效率低下。
但此刻最迫切的,是水。
早饭后,李大栓唉声叹气地回来了。“河滩地彻底没指望了,水线又退了一尺。坡上那几亩旱地,种点豆子糜子吧,好歹能收点。”
“爹,”李远放下喝粥的碗,碗里是掺着野菜的稀粥,几乎照得出人影,“咱家坡上那几亩地,地势是不是东高西低?”
李大栓一愣:“是啊,咋了?”
“我记得,地头靠近山脚那边,土是不是有点潮?去年好像还长过一片喜湿的草?”
“是有片洼地,存不住水,一下雨就积点,太阳一晒就干。”李大栓疑惑地看着儿子,“你问这干啥?”
李远心里有了点谱。他说的那片地,地势有落差,而且靠近山体,很可能有浅层地下水渗出,只是没利用起来。
“爹,我想去地里看看。”
“你看啥?你刚好,别折腾。”
“就看看,不干活。”李远的语气平静却坚定,眼神清澈地看着父亲。
李大栓被他看得有些恍惚,这眼神里的笃定,让他没法再拒绝。“……成,我正好也要去耙地,一起去吧。”
田野里已经有不少村民在忙碌,个个眉头紧锁。土地干硬,锄头下去翻起大块的土坷垃。看到李大栓父子,有人打招呼。
“大栓哥,二傻……呃,远小子好了?”问话的是邻居赵三,看着李远,眼神好奇。
“好了,托大家的福。”李大栓含糊道。
李远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没多说话,继续观察。走过几块地,他看得更清楚:田畦不规整,灌溉完全依赖自然坡度和偶尔的人工泼洒,水利用率极低。土壤板结,有机质明显不足。
走到自家坡地,李远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土质尚可,但确实干旱。他走到记忆中的那片洼地,蹲下仔细看。洼地不大,底部有潮湿的痕迹,长着几丛茂盛的蒲草。他扒开草根,下面的泥土明显颜色更深,触手冰凉湿润。
“爹,您看这里。”李远招呼父亲。
李大栓过来看了看:“嗯,是湿点,可这点水,浇不了一分地。”
“如果,我们把这里挖深一点呢?”李远比划着,“挖成一个池子,把这点渗水存起来。再从池子开始,往坡下开几条浅沟,把地分成一垄一垄的,沟连着池子。需要浇水时,打开池子的口子,水就能顺着沟流到每一垄地。”
李大栓听着,眼睛慢慢睁大。他种了一辈子地,从来没这么想过。水往低处流是天经地义,可怎么让这点渗水均匀地流到整块地……
“这……能行?”他迟疑。
“试试看吧,爹。”李远站起身,“反正这片地现在也种不了啥。挖池子开沟,费点力气,但如果成了,至少这块地的旱情能缓解不少。就算不成,挖出来的湿泥还能肥田。”
道理简单,可行性高。李大栓心动了。最重要的是,儿子眼里那笃定的光,让他莫名生出一股信心。
“成!就听你的!”李大栓一咬牙,“反正没别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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